第75章 乱起

楚安又到附近几家看了看，结果都差不多，家中存粮被歹人抢走不少。

“近来年岁甚好，乡下产粮极大，城中储粮巨大，这些卖粮的哪个家里没有存个上千斤的？”

楚安深吸口气，觉得有些压抑：“可如此还是被恶人抢光了。这些恶人的数量得多可怕？”

细思极恐。

城中上万人口，该是有一半的人披着一副老实人的皮囊，内在是一张险峻的毒脸罢。

他背着这么多粮食，惹来好几道目光，前前后后不下三波恶人出现抢夺。楚安这次下手狠辣，将这些人打的血肉模糊，吓住了暗中其他目光，遂不再现身。

他在一道巷子里，将两千五百斤粮食收进手册格子，手里只提五百斤，往家而返。

途经刚才买粮那户老丈家，楚安一看，神色剧变，扔下手中粮食，慌张跑进老丈家。

他家门户被踩裂，地上大米谷物洒落一地，院中面粉好似大雾漫天飞。

“老丈！”

楚安看见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老丈，大叫一声，上前扶起。

“我才离开一会，发生什么了？”

老人灰头土脸，身上有数不清的脚印，两眼迷离，已是将死之人。

他认出楚安，突然回光返照般，抱紧楚安，呜咽，大哭道：“神人啊！神人带我离开吧......神人刚走不久，我挨家挨户叫他们来我家分粮。他们见到这么多粮食，哪里还有人样？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全部抢走，老朽拦不住！老朽拦不住哇！”

话至此，老人两目怒睁，双腿一蹬，咽了气。

楚安抱着老人的尸体到院中杨树下，取出神农锄，挖坑埋下老丈，转身离去。

出了门，他再也忍不住，骂了句：“艹！”

死不足惜！

这些人都死不足惜！

先前到他们家，看他们那般可怜模样，不免让人心疼，但见了粮食后的样子呢？

普通人竟也变得与恶人一般无二！

......

拖着疲惫身体，楚安回到家，迎来的是家人的问候。

“世上对我最亲的，只有家人，外人，不可信。”

将城中见到的大致事情说与楚老汉等人听，楚安做了适当美化。事实？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其实，说那些人活该，他们又很可怜。

如果让楚安的父母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彼时，他就能保证自己的父母不做么？

不！

环境使然，非人力可为。那些能戒了世俗凡欲的只有古中圣人。

楚安也仅仅作为一个孑然一身的看客，真让他身处其中，他好不到哪去。

晚上，家里烧了米汤，炒了肉菜，蒸了一大锅馒头。

“王婶婶做的饭真好吃。”许小倩吃完饭，舔巴舔巴嘴，娇笑道，“老楚叔和文兴弟弟可真享福。”

都是女人，禁不住夸，楚王氏掩住嘴笑个不停，不免嗔道：“小倩嘴真甜，夸得婶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六叫道：“姨姨做饭本来就很好吃。”

“啊呀！”许小倩还是不太适应一条会说话的狗。

田六怒目而视，叫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王？想当年，本王座下无数女人追随......”

许小倩被吓得眼泪花花。

楚安在它脑袋上来了一下：“你安静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许小倩瞥了瞥田六，小声咕哝道：“它能当哑巴最好不过。”

田六怒目圆睁：“姓楚的，你看，这女人成心针对我！”

许小倩委屈道：“我没有，我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楚王氏同情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田六严肃道：“小六，你又欺负小倩了。人家是个女孩子，你就不能让着她嘛。”

楚老汉附声，胡老头点头。

田六气不过来，这时又看见许小倩对它伸舌头，更急了，叫道：“楚安，你看她......”

“呜呜呜......”许小倩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看着许小倩，又看看田六那个耿直的模样，楚安不免摇头。这家伙，找错对手了。

‘不过，家里能有这些日常小插曲，挺好。’

一家人早早睡下。

楚安没敢睡太死，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他注意，抬头看一眼才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楚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是胡天成从县衙那边赶回来了。

“吃饭没？”楚安问。

“没呢。”两家关系已然拉近不少，胡天成自不会与楚安客气。

楚老汉要求楚王氏去温酒，又将家里存着的炒花生拿出，还炒了一些菜。

将酒端上来，楚王氏眼睛久久盯着楚安，最终叹了口气：“你少喝点。”

孩子终究长大了。

东边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缕光束透过枝叶洒在石桌上，如同炒熟了的黄豆子。

楚安、楚老汉和胡天成三人围坐在一起，商讨城中事细。

胡天成喝了口酒，长吁道：“据上头说，城外的神妖对咱宜城势在必得。我看啊，这家，非搬不可。”

第七十三章 乱起

他昨天跟随官吏忙活了一天，旁听侧敲，打听了不少内幕。

“县里不想放弃，城门一旦大开，等那些妖怪进来就晚了。”

楚老汉惊讶道：“县令还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胡天成摇摇头，讽刺道：“哪里话，他是怕百姓逃得了，自己逃不了！”

楚安与楚老汉对视一眼，嗷~

作为一个县城的最高官员，妖魔进了城，第一个找的只怕就是县令了。怪不得他这么卖力抵抗。

捏起一粒花生，咬在嘴中，嘎嘣脆。

胡天成又道：“昨天城外，害哟哟，一描述起来我就掉了一地鸡皮！”

城外围满神妖，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神妖基数多得可怕，少说接近万数，却是呈圆形阵列排开，将整座宜城都围得水泄不通！

楚安觉得，这只是夸大其词。其中真正的妖怪，能有几千便不错了，更多还是普通动物，听从妖王号令而已。

“老楚叔，文兴老弟，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些个成了精的东西，一个个骇人无比。有脑袋上长着两只手的，有两颗脑袋的......还有一头猪正在生啖一个人啊！”

说到这里，胡天成一个大男人脸色就白了几分。

他只觉无路可逃，惨然道：“整座城池都被围住，就算从侧面逃跑，也会被那些妖怪拦住。这可怎么办......”

楚安手指敲着桌面，分析形势。

他问道：“天成哥，那些妖怪的头目，可曾见到了吗？”

胡天成点点头，道：“见到了，候在城门前方。”

县衙这边，真正抗大梁的就侠者元方和刘道灵两个人，而对面似乎有三位妖怪头领。

“三位......应该就是零陵妖将的三位部下了。”楚安心道。光凭元方和刘道灵可不行，他们两个只怕对付虎君都够呛。

“县衙不是还有位壬级侠者么？”

胡天成点头，道：“没想到，那位大人竟是县令的父亲，吴志平。元方和刘道灵两位大人在城前守城，吴志平大人看住对面那只虎君，当中，就虎君一只妖怪值得他看重。”

祁山县虎君的称号，在整个宜城周边都威名赫赫。

楚安目光一闪，这......零陵郡的妖将可还没现身呢。

‘此战不能守，势必要逃城了。’

楚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宜城完了。

县衙最多出两名癸级侠者，一名壬级侠者，而这仅仅与妖族三部下持平，那位妖将怎么办？

豪门王家？

王家才两名癸级侠者，撑死再出一位壬级侠者，可不要忘了，还有宁城隍等这些伪神族的家伙。

此番破城，不止有一方势力，而是神族和妖族两方联合攻之。

楚安心道：“我本打算一同前往守城，但想来那个零陵妖将起码是八品巅峰妖，甚至七品，我一个壬级不到的侠者，去就是送死！”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颤：“不，不止我一个人想到，其他人也能想到，宜城绝对守不住的。”

这些个侠者，各怀心思，谁愿意真出力？只怕都在等机会逃走。

眼下，大家都担心一个人贸然出城被三大部下围击。

胡天成叹气，道：“文兴，我若不在，务必替我照顾好小倩。”

澄清的酒水哗哗流出，几盏下肚，三人已是晕晕乎乎，脑袋发热。

“说那么多作甚，日子还得一步一步过，船到桥头自然直。爹，天成哥，来，吃菜！”

早饭就在这般暖洋洋的环境中度过。

日上三竿，醉酒的胡天成睡醒，惊道：“我该走了！”

楚安一路将他送到胡同口。

胡天成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不知走出去几步，他回头看着楚安，道：“文兴老弟，哥哥还是那句话，替我顾好我家人......”

“天成哥，放心。你老胡家的后人一定能留下。”楚安神色认真道。

在这里，他没有答应照顾好胡老头和许小倩，他不敢胡乱应下，因为他还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顾。但是他许诺胡天成的孩子一定没事，有这句话，就够了。

胡天成愣了愣，也明白楚安话中的意思。

他释然，笑了笑：“有楚兄弟这句话，我可放心去了。害，真希望小家伙是个大胖小子......走了，楚兄勿送。”

转身离去。

一个细节的变化，是胡天成对楚安的称呼。

胡天成自己都说不清称呼楚安为楚兄是更加尊重了还是在心底有莫名的埋怨意味。

但说实话，他知足了。他很想活着，很想带着一家人在这个世道平平安安地活着，可惜，他没有那个能力......

上午的时候，田六出去打听消息，带回来消息，说有百姓苦不堪言，实在呆不下去，纷纷沿城墙上爬，想出逃，结果被城墙上方巡逻的官兵拦住，喝退。

田六很不满，叫道：“有一户人家想跳城出逃，结果被官差乱枪刺死！”

它不理解，叫道：“为什么你们人族总是互相残杀？不像我们妖族，内部团结。”

楚安没理会它。他认为没必要争论这个话题，田六自幼生活在狼族，如狼这么团结的种族，与人类根本没有可比性。

自残的动物也不少，只是它们更多是遵循本性，而非人一样思考后再行动。

所以田六这句话对也不对，但说实话，人性的确是最可怕的。也或许，有了思考能力后，不论什么种族，都会变成这样吧。

“楚安，我们何时出逃？”田六问道。

打一开始它就知道，宜城保不住。这次围攻宜城的是谁？零陵郡的妖将！可不是随便一只占山为王的妖精，手下握兵成千上万，如果全部出动，都能将宜城踏平喽。

‘何时出逃？’楚安吸了口气，是，这才是目前最该考虑的。

楚安道：“田六，我问你，凭你的身份，能不能说服你爹，再让你爹说服零陵妖将，放咱们一马？”

田六面色严肃道：“不可能。我爹要知道我跟人类混在一起，还认了人类当主人，它会将我从家族的族谱中抹掉。”

“为什么？”

田六眯起眼睛，张口道：“因为，妖可杀不可辱！”

楚安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签订主仆条约呢？”

田六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安，心道：“当时那把菜刀距离我的脑袋不到一公分，甚至第一下还砍中了，我能不答应吗？”

“这家伙是健忘，还是怎么？”田六狐疑。

楚安叹息，回归话题：“等待时机，须让城外那些大妖全部到齐，彻底破城从正门入，我们再翻城墙而逃，可避免大妖追击，小妖不足放在心上。”

城门在城西正当口，楚安他们身处城东，那时有充足时间出逃。

中午正吃饭的档口，胡同里忽然乱呼呼一片，楚安出门查看，就见两名盗贼闯入邻居家，正欲持刀砍人。

楚安出手阻止，将两人当场打死，不留半分情面。他不管这些家伙是家中有人待养还是怎么，他来不及了解更没时间同情。

总之让他碰上的恶性事件，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隔壁田锐叔家几次来找过楚安，聊过一些话，了解城中局势后便又走了。

楚安拿出一些粮食给田锐叔，送走对方后，心中不是滋味。

他看出来了，田锐叔似乎有话想说。

“我能怎么办呢，答应保护胡家就够危险了，再答应一个田家，到时候只怕一个都逃不掉。”

田锐最终没说出来，楚安也不戳破，两家人之间不了了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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