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玠在白玉青石戒的空间内醒来，他揉着眼环顾四周，当他没有看到莫芥时，他慌张的喊了两声。

叫声回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却没有人应声而来，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莫芥终于出现在他身后。

“我在这里。”

程玠惊喜的转身，可当他看到莫芥的身影几乎要消散掉时，他垮下了脸，郁闷的说道“你真的要走了么？”

莫芥苦笑一声，他左眼角的泪痣愈加生动起来，只听得他无奈的说道“我不想走，可我撑不了多久了，事实如此，由不得我说一声不啊。”

“我不想你离开，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程玠无措的问道。

莫芥眨了眨眼，他的睫羽撩人，此时却失了风情，他沙哑的回道“你可以应对自如的，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人就会无所不能。”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是…”

“我知道的。”莫芥打断了他急切的解释，他从容不迫的说道“可聚散离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生死乃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宿命，你终有一天，也会离开另一个人的生命，不是么？”

程玠挠挠头，他低垂着眼道“话虽如此，但我仍然会不舍啊…”

“不要怕不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如你有危险，我一定会助你度过难关的。”

见他一脸淡然的模样，程玠不禁好奇的问道“你不害怕么？那可是死亡啊…”

莫芥轻笑一声，他拍了拍程玠的额头，说道“你都经历这么多幻境了，死了那么多次，你可曾怕过？”

程玠摇着头道“这不一样！幻境是假，我知道死了之后，真实的我还活着啊…”

“有什么不一样？就算真实的我死了，可我依然会用另一种形式活着啊。”

他平静的述说着某种真相，令程玠渐渐安了心，程玠注视着他良久，诚挚的说道“我会记得你的！”

“呵，谢谢你了。”莫芥神情温柔的看着他，随后，他感慨道“我经历了千万世的幻境，只察觉到人的薄情寡义，你倒是与他们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劣根性的啊？”

莫芥否认道“可人与人不尽然都是相同的，就拿劣根性来说，有些人从不敢正视它，反而想藏起来，可他越藏，反而越是让劣根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这样说的话，倒是也对…”

莫芥见他沉思起来，轻声说道“行了，想是想不明白的，唯有经历，才能让你彻底的记住大道理，你不如去幻境里慢慢体会。”

程玠佯装气愤的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他继而说道“再见了。”

程玠进入了幻境，就没听到莫芥对他轻声的呢喃“再见…”

他闭目，一行泪水悄然划过眼角泪痣。

———

程玠进入幻境后，面前猝不及防的飞溅来几滴鲜血，他眯着眼看向对面。

只见一个白花胡子的老道人，他心口插着把匕首，老道人的手伸着，触碰到了程玠的额头，程玠瞬间就感觉到，他体内暴躁的血液都安静了下来。

老道人不甘心的倒在地上，大睁着的眼里，还遗留着许多慈爱与不舍。

程玠一时半会没明白现在的状况，他这是…杀人了？他这一来就背负了杀孽？

熟悉的疼痛传来，程玠蜷缩着身子趴伏到了地上，在接受记忆之前，他暗自吐槽道，这副身子好像很弱呢…心跳的好快啊，让他有点难以忍受呢。

在记忆中，他是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亏这老道人心善，收他做了徒弟。

他自幼流落街头，伤了身子，故而被老道人收为徒弟之前，他就体弱多病，咳嗽不止，被老道人收为徒弟之后，老道人一直帮他调理着身体，自是药膳不断。

那老道人乃是国师，他死后就由程玠承袭了国师之位，他所居住的若水观并不热闹，反倒是京郊的华安寺香火不断…

皇帝立了两个国师，一个是道人，一个是和尚，说是分权，倒也是十分有趣。

程玠身子骨不好，药膳不断，一个不小心，就误食了老道人前不久得来的妖丹，老道人有心解救他，却不敌他，只因那妖丹是千年狐妖的，自然是厉害的紧。

他因此成了非人非妖的怪物，偏偏是这妖丹再厉害，也治不好他虚弱的身子。

间隔不久，丞相宋月，来若水观小住，说是将养身子，结果他却是来捉妖的，他感受到程玠身上的妖气，就对他下了死手。

奇怪的是，那妖丹再厉害，也没能在宋月手下过三招，程玠败了，他一败便是命丧黄泉时。

接受完记忆，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他哽咽起来，而后痛哭道“师父！师父你醒醒啊！！”

他的痛哭悲嚎引来了若水观的道众，众人见了很是心惊，纷纷问他是发生了什么。

程玠赤着足，衣衫凌乱，他哭着说道“我也不知…咳咳，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师父叫我来这大殿上…咳咳咳，我才到这呢，师父推了我一把，他就被一黑影…呜呜…”

众人见此，没了法子，只能清理起场面来，第二日，若水观扬起了白帆，观内道众皆着白衣，哭声不止。

大殿上，程玠一身白衣，眼上覆了一块白布条。

因为误食妖丹，他的左眼变成了妖瞳，昨夜借着黑没让人发现，可这早上就不行了，他扯了谎，对外说是被黑影伤了眼…

神游片刻，他回转心思，为老道人衷心守灵，说到底，是他将老道人杀害的，他合该为这师父做些事。

大殿上诵经声不断，这时一个长相周正小道士打断了程玠的诵读，他在程玠耳边低语道“师兄，外头有人直言说要见你。”

程玠面上闪过不解，他皱着眉道“何人找我？”

程玠问着话，放下了经书，随这小道士悄悄出了大殿。

只见若水观门口站了一个人，一身褐色窄袖的衣裳，程玠隔着白布条见了人，他先行施礼道“福生无量，不知这位小友见贫道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