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宫深
作者:夜如织 | 分类:古言 | 字数: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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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
就在宜音觉得她无聊地快要把整个后宫逛遍了时,宫里出了一个大新闻。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
一是那个年纪很小的赵采女被圣人宠幸,一举晋封为充容了,二是江南一带寒门庶族的读书人把齐家的祖宅给围了 。
赵采女本就是江南庶族出身,因圣人在朝上无意间一句话:“朕后宫出自世家者多矣。”不久便有有心之人特意举荐了庶族出身,祖上皆有才名的赵采女入宫。
所以此次赵采女的越级晋封,在前朝臣工和后宫嫔御们看来似乎是圣人有意擢拔庶族之意。
至于第二件新闻,为什么要说与后宫有关呢?
那是因为齐家是德妃娘娘的母家,而引发读书人围困祖宅之事的正是德妃娘娘的小弟齐偲。
德妃齐氏育有五皇子和六皇子成年,圣人平日对其有多有宠眷,所以朝中议立储君,除了身世显赫的八皇子和皇帝最喜爱的九皇子之外,五皇子亦是候选之人。
“哎呀,赵充容的事情你们已经说过了,我亦在宫宴上远远地见过她一次,长得那么好看,陛下喜欢她也很正常呀。你们快跟我说说那个读书人围齐家祖宅的事吧。”
宜音这日穿的是陈时借给她内监所穿的青色圆领窄袖袍,袍身有些肥大,袖子亦有些长,所以她撩起袍角挽了个疙瘩,随后又捋捋袖子,席地坐下,加入了一群小内监们的闲聊之中。
“你是不知道,德妃娘娘这会还在隆庆殿外跪着呢,五皇子和六皇子也被圣人召到隆庆殿大加申饬,那个齐偲可惹了大麻烦了。”
说话的那名内监穿皂色袍服,是在御前行走伺候茶水的,他知道的要比其他人更详细一些,所以宜音于这一群人都围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可这人偏偏是个“锅沿儿转”,磨磨唧唧说了一大堆,就是说不到重点。
宜音有些不耐烦,催促他:“才不要听这个皇子,那个娘娘的,齐偲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你快说呀。”
“你别急呀,这不正说着呢嘛。”
那名内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静,随后道:“这个齐偲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家中又攀上了长宁侯府,平日里便在京都嚣张跋扈,为祸四处。这次是朝廷派他去江南公干,谁知他竟然在进城时要求那边的官员皆跪侯相迎。”
“这和读书人怎么扯上关系了呢?”其中一名小内监问道。
“唉,其中一名知县,祖上曾得顺圣皇后赏识在内阁做过官儿,他自己在当地也颇有才名,是个铁打的硬骨头。这人不仅不跪迎齐偲,还带领手下将齐偲的车马拦于府衙街前,破口大骂。”
“然后呢?然后呢?”
宜音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大胆,见了两位殿下还不问安!”
那是宜音第一次见到八皇子李承旸和九皇子李承晔。
他们似乎只是信步转到此处,身后只有两名侍从跟着,大约是侍从看见他们几人攒聚于此,遂出言呵斥。
其他几人见是两位皇子,都紧忙站起身来,行礼问安。宜音也跟着起身,可不料一脚伸进了将才挽住的袍角里面,往下一踩,一个趔趄便扑倒在了地上。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面还有凸起的石子,这么结结实实地一跤,宜音觉得自己的膝盖肯定碎了。
钻心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一刻就抱着膝盖哭出了声,边哭便抬起手,一看到两处手掌都擦破了皮,往外冒血珠的时候,她哭得更凶了。
刚才一起闲聊的几位内监都快吓死了,齐刷刷跪倒在地。御前伺候的那位到底见过些世面,最先反应过来,对着两位皇子一连声求情:“两位殿下恕罪,他是皇后娘娘宫里打杂的,才进宫没多久,还不懂规矩,还请殿下宽恕。”
说罢又暗暗扥了扥宜音的袖子,示意她别哭了。
可是这一跤摔得实在太狠,宜音一时半会根本止不住眼泪,膝盖处亦疼得不能动弹。
站在左后方的那名内侍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冲着宜音呵斥道:“还不快闭嘴,在两位殿下面前如此无礼,既是承恩殿的奴才,就该知会陈公公让他好好管教管教。”
他所说的陈公公就是承恩殿的总管太监陈季,是后宫为数不多没有按数字排名的姓陈的内监。因为陈时说他几乎可以和与自己的干爹陈安分庭抗礼。
宜音经常见到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平时跟姑母回话时笑得一脸慈祥,转头就能把手底下的宫人们收拾的哭爹喊娘。
上次一位梳头宫女失手跌了姑母的一支镶翡翠的金丝缠枝步摇,就被陈季下令拖出去打了个半死,后来宜音还与晚心一起偷偷去看过她,双腿肿得快跟石柱子一般粗了。
宜音自然不担心陈季会对自己如何惩罚,但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若是让姑母知道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宜音只好用袖子抹了眼泪,抽抽噎噎地请罪,“抱歉,我再也不敢了,还请不要告诉陈公公。”
谁知那内监却不依不饶,上前就要拉扯宜音衣服。宜音急了,躲闪着甩开他的手,怒声道:“你放肆!”
“住手!”几乎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喝止了那名内监。
宜音抬眼看去,说话之人穿一袭绯色襕袍,玉带束腰,上系环佩宫绦作饰,他身姿秀逸,仪态容雅,微微垂首正看向宜音的方向。
恰有微风乍起,玉立之人广袖拂动,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犹如谪仙,他身后的一片旖旎春色倒显得有些庸俗了。
原来他就是九皇子李承晔。她在宫里胡乱晃悠的这段时间,听到宫女们议论最多的就是他,说其容貌昳丽,能力出众,英勇神武,最得圣心。
宜音想这“昳丽”一词于他来说还是过于浅薄了。她以前读书时,有一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那时不解为何要以萧肃之风形容名士容止,而此时却懂了,非清风飘逸,非松木秀直,是公子无双,终不可谖兮。
她慌乱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手指暗暗搓着衣袍上的脏污。
那名内监显然并不想罢休,声音尖利,辩驳道:“宸王殿下,这小东西倔得很,冲撞了殿下,竟然还敢顶嘴,必须把他交给陈公公,让他好好学学规矩!”
九皇子并没有理睬那内监的话,朝自己身边的侍从略一颔首,那人就走过来将宜音扶了起来。
“不过一个奴才而已,九弟这是何意?”
宜音看向问话之人,他是九皇子身边的穿紫色襕袍的男子,眉眼清隽,仪态却稍差了些,想必就是八皇子李承旸了。
只见他挑眉看着李承晔,微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背手站着,一副看戏的姿态。
李承晔淡声道:“这孩子与我有些渊源。”一句话轻描淡写,便算是回答了。
“哦,九弟何时与内侍有了渊源?”李承旸勾唇一哂,语气有些不善,却也没有再追究,“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李承晔朝他微微颔首,再没说什么,随后八皇子便领着内侍离开了。
“都散了吧。”九皇子身边的内侍道。
跪在地上的几位都磕头道谢,起身告退了。
宜音亦对着李承晔躬身揖礼:“多谢殿下解围。”随后便转身要走。
“站住。”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身去,问:“殿下何事?”
李承晔什么都没有说,走上前来,抓起她的手腕。
宜音微惊,向后缩手,挣扎着企图挣脱他的桎梏,面色绯红问道:“殿下做什么?”
他松开宜音的手,转头对内侍道:“于安,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