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

顾雨在楼下，遇见了顾叶。

她手里正拿着一支女士的香烟，在楼梯口吞吐着。

烟雾缭绕，她的眼中透露着烦闷。

只有这时候，她才不像个警察。

“等我抽完。”

她眼睛的余光看见顾雨，却没有转头过来，仍然盯着远方，直到整支烟都抽完。

顾雨第一次见这个妹妹抽烟，是在她读初中的时候。

那时，顾雨已经跳级读高中了。

爸妈因为亲戚结婚去了外地，就让顾雨去接顾叶回家。

放学铃声响起，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顾雨也没见到顾叶出来。

而她又没有联系顾叶的方式，只得选择最笨重的办法，进校园挨个找。

终于，她夕阳的余晖中，看见了躲在学校破败围墙下抽烟的顾叶。

那里不止她，还有几个女同学，她们嘴里叼着香烟，学着大人一样吞云吐雾。

她们嬉笑着，有种异于常人的成熟。

顾雨远远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

“这谁啊，傻不拉几的。要不我们揍她一顿吧，免得她告密。”

顾雨被其中一人发现了，那人就提议。

“别，她是我姐。”

顾叶烦闷的用脚踩灭了香烟。

“你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姐？没在学校见过她啊。”

顾叶看了看傻乎乎站在那里等她的顾雨，烦闷的撩开她的刘海。

“她读高中了，不在这里。”

对方一听读高中，都惊讶极了。

“她看着也不大啊，就是高中生了？你姐比你大几岁啊？”

顾叶紧了紧拳头，低着头说，

“我们是双胞胎，她是跳级读的。”

其他人一句咦，天才啊，忍不住惊呼。

顾叶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反应，背上了书包，说，

“明天见，我先走了。”

告别之后来到了顾雨面前。

顾雨一句话也没说。

没问她，为什么平日看起来被人夸奖是乖孩子的妹妹要抽烟，为什么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但顾雨一句话都没说。

“记住了，别告诉爸妈。”

顾叶威胁她。

“如果你敢告诉爸妈，我就说，是你撒谎，看我得到爸妈的宠爱就嫉妒我，所以编了谎话栽赃我。”

她说着狠话，顾雨神色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的说，

“我知道了。”

往后，就真的从来没提过。

爸妈从不知道乖巧的顾叶会抽烟，会跟不良学生混在一起。

这是她们姐妹共同的秘密。

回忆到此结束，每次回忆过去，都充满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苦闷，顾叶将烟蒂踩灭，这才扭头对顾雨说，

“上去吧，我有事要说。”

顾叶来说的事，是王洲成被烧死的这件事。

“根据DNA比对，证实了，死去的就是王洲成，他的案子还没调查完毕，没想到就直接结束了。”

顾雨不解，她把这件事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至于病房起火的原因，烧得最重的，是床的位置，推测起火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为之，他是故意自杀的。”

或许自杀，是为了跟自己的女朋友早日团聚，不想接受审判，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

“他故意惹同牢房的人，激怒他打伤自己好被送去医院，然后趁机用自焚的方式自杀，警方已经将这个案子定性了。”

说完，顾叶盯着顾雨。

“我特意跟你说，是因为我从那个偷拍的邻居口里得知，你还没有告诉他结果，为什么？”

整起案子已经非常明显了，她为什么还没告诉他结果？

“相关人全都死了，还有调查下去的必要吗？你别浪费时间了。”

俗话说得好，死无对证，人全都死光了，还怎么调查？

连警方都查不出来，她又能怎样？

“姐，你不是神，不是什么事都有隐情和反转的，你要学会放下自己的执念，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钱。

“你要真缺钱，我可以给你，别为了赚钱故意看不见真相。”

顾叶起身，准备告辞。

她知道自己说话难听了点，但忠言逆耳，不是吗？

都不是小孩子了，该长大了。

学会放弃，是长大的开始。

“有一个疑问。”

顾叶走到门口，顾雨忽然开口。

她回头。

只见顾雨眼眸中的瞳孔深沉无比，它总是会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王洲成的钢笔。”

钢笔？

“如果王洲成一开始是有预谋的杀人，那那钢笔装血的手法是什么？如果不是规则怪谈的出现，他原本该怎么杀人？钢笔的用处在哪？”

顾雨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一个办法，可以同时用到纸巾和钢笔。

“钢笔里的血液，是王洲成的，对吧？那他原本定下的杀人手法是什么呢？为什么他要随身带着装有自己血液的钢笔呢？”

顾雨想了好久，都没找到答案。

这件事总像是被什么笼罩着一样，让她看不真切。

“不重要了，顾雨，人已经死了，你追究这个有什么用？”

顾叶质问着她。

重要吗？人都死了，真相还重要吗？

“她女朋友，不是自杀。”

顾叶：……

“你们检查她尸体的时候，有检查过她是否中毒，对吧？那其他呢？比如致幻剂呢？”

为什么死者要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自杀？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死者根本不是自杀，她拿刀是为了自卫，之所以那么惨烈，都是因为她在对抗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恶魔。

最后，她将自己捅死。

她以为自己杀掉的，是恶魔，实际上，是她自己。

所以死者身上的伤口才那么触目惊心。

“死者的猫为什么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啃食她的尸体？她当时桌子上的那个杯子，是装了牛奶，对吧？而猫喜欢喝人类杯子里的水，包括牛奶。”

死者喝的牛奶有问题，所以猫也跟着中了致幻剂，随即，它在幻觉的支配下，啃咬了自己的主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死者不是死于自杀，凶手……又是谁呢？”

顾叶：……

“这一切都是你猜测而已，死者的尸体也早已火化，你说的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证据早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就算另有隐情，有什么用？

案子已经结案了，没有至关重要新发现，警方是绝不可能重启案子的。

“姐，你放弃吧，别再胡搅蛮缠了，告诉你的委托人，她死于你一个莫须有猜测的他杀，有什么意义？你是想让他这辈子都惦记着别人的死，不让他走向新生活吗？”

说着，顾叶拍了拍顾雨的肩膀。

“我知道你从小感情淡薄，没有同理心，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姐，你必须要学着改变，因为没人在乎的，你只会让别人难堪。”

她走了，门关上，响彻了整个楼道。

顾雨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