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将行
作者:糖丸子的丸子 | 分类:古言 | 字数:6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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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茗隐
沈睿一听,心里一惊,莫非是个欺世盗名的假大夫,操着假医术用了假药材,把人给治坏掉了?
把谁给医坏了?
她赶忙提了裙子,快步上前去瞧,一瞧便恍然大悟了:原来王伯领命请来的,正是二哥之前询问的凤凰蜂巢那事的大夫。
当初可不就是因为这大夫玩了一手极隐晦的推波助澜,许佑德才会这般轻易地拿到了沈睿的生辰贴,半忽悠半协迫地定了他两的亲事嘛。
沈镜骂他“骗人”,该就是为了这事儿。
既然是这大夫,他是许佑德手下的人,是自己人,医术过得去,嘴也能把得了关......只是,怕就探不到许佑德的秘密了。
她的心刚放下,却又猛地一放,安心与失望交杂并行,堵堵的难受得紧。
沈镜被治了一番,活蹦乱跳地好像已经恢复了元气,他探头朝着门口那边一瞧,瞬间就停了上蹿下跳暴跳如雷的动作,乖乖地站好才说道:“小妹来了。”
沈睿循循规劝:“哥,有伤在身,别那么大火气。”
沈镜无奈道:“罢罢罢,反正你已经是向着别人家了,我不在你跟前说道了。”
说完便转身背对着她,好像真撒手不管了似得。
沈睿别嘴:“哥哥还跟小孩子似得。”
虽然狠话撂下了,但沈镜还真没法子连心肠也狠了,不过小一会儿功夫,他便暗搓搓地又转过神来,目光朝天,鼻孔朝上,“算了,看在你手上了伤了的份上,还是先带你去治伤吧。”
沈睿揶揄道,“那可太谢谢哥哥了。”
屋里头,那大夫怕是早被骂了狠了,抖抖便擦汗边替许佑德包扎伤口,他是真的惨,大伤连绵小伤不断,白色的绷带几乎绕上了他身子的每一处皮肤。
许佑德稳稳地躺在了沈镜的床上,见两人进来,挑着眉毛吹了声口哨。
沈镜脚下一挫,抬手就挡住妹妹的视线,“别看,辣眼睛!”
沈睿往左挪了一步,弯着身子来瞧。
许佑德笑道:”舅兄不要拦着大姑娘了,她手上的伤还得好好看看呢!”
沈镜气得,差点又要破口大骂。
三人总算是达成了一种存在着微妙平衡的共识,许佑德在床上躺着休憩,沈睿在桌前让大夫治伤,沈镜靠在了门框上,眼神如炬,好像在紧盯着两人,又好像只在盯着霸占了自己地盘的男人。
沈睿是个心里有事的,于是乎眉头紧锁,看着就好像在忍痛似得。许佑德道:“你若是被碰得疼了,就大声叫唤出来,屋子里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出糗的。”
沈镜:“谁跟你是自家人!”
沈睿直接忽略了自家哥哥的抗议,与他说道,“哦,我倒不是忍着疼,我就是担心......”话说到一半却生生地刹住了车,眼神往大夫身上转了转,似乎有所顾虑。
许佑德温声道:“我说了,都是自己人。”
沈睿遂放下心来。
沈镜在门口继续凉凉出声:“我也说了,谁跟你是自己人!”
可他又被无视了个彻底。
沈睿这次放宽了心,和盘说了:“我是在想我大哥的事儿,谁抓了他?抓他到哪儿去?抓他的目的是什么?”顿了一顿,似乎回想到了什么,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还有,茗隐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寺里供奉的全是邪佛?”
说到了这要命的正事,几人都收了调笑的心思,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起来。可这些问题都搭不上边儿,谁也开不了先口,良久的静谧之中,也只有被唤来的大夫在干自己的事儿。
大夫稳当地包扎完了沈睿手上的伤口,道:“大姑娘切记,这几日伤口不可沾水。”
“哦,”沈睿应了一声,“伤得重吗?”
大夫:“只能说伤得狠了,手心手背都没几块好皮了,不过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和筋脉。”
沈睿:“那就好,有劳大夫了。”
她本意是拿了银两,直接便着人送这大夫出去。不想大夫却是没动,开口问道:“恕老朽多嘴,姑娘与大爷们刚刚谈论的,可是龙虎山上那座茗隐寺?”
沈睿一愣,“是的,大夫知道?”
许佑德在床上懒懒开口:“我到忘了,李大夫家世代扎根京城,祖上数数还有几位入宫当了太医的能人。他对京城周围情况,怕是比我们几个熟悉多了。”
李大夫谦虚道:“哪里,许大爷太谬赞了。”
许佑德笑了笑,“看来茗隐寺还真不如面上那么简单啊。李大夫知道些什么?可能不吝赐教?”
李大夫:“赐教不敢,不过也是听祖辈上传下来的野史传闻,不清楚是否真实可信,不过勉为一听罢了。”
沈睿:“祖上传下的?这茗隐寺建寺多久了?”
李大夫道:“我朝创立多久,这寺便创立了多久。”
“嚯,那年头可有点长了,”沈睿问道,“而且听着这般巧合,该是太祖敕封建造的吧,怪不得被尊为国寺呢!”
李大夫把头摇得飞快,把自己下巴上灰白的长胡子都摇得扬了起来,“沈大姑娘这句话对一半错一半,龙虎茗隐寺是太祖下令建造的没错,但却不是国寺。更准确地说来,它现在不算是国寺。”
许佑德寻了个舒服姿态把自己靠着:“看来是有典故了。”
李大夫道:“是了,茗隐寺原叫做民荫寺。太祖建业初期,饥荒横行饿殍遍野,幸得佛家庇佑方才性命无虞;而国立次年,皇长孙殿下也是因为藏身佛寺而躲过一场杀劫。太祖爷为孙儿求万佛福荫,特意于龙虎山开庙,意在延绵皇室大宗万岁千秋。”
沈睿听到“皇长孙”便有些了然了,“所以,等到靖难之后,民荫寺便改名茗隐寺了?”
“是。”
“剥夺了国寺地位?”
“是。”
沈睿再问:“可曾屠戮僧人?”
李大夫一愣,仔细想了想才回答:“没这个消息传闻,不过我朝以念佛者众,朝廷该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干这种失扰民心的血腥事儿吧。”
沈睿想想,也是,毕竟那时候的成祖爷也是需要民心的。
许佑德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好像明白,大舅兄嘴里所谓的邪佛是什么意思了。”
沈睿跟着说道:“我也明白了。”
非正则为邪。靖难之前,皇长孙一脉为大宗,是正统;靖难之后,成祖一脉变为了大宗,正统更异,被赶下神坛的佛,自然就是邪佛了。
沈镜大叫起来,“等等,你们怎么都明白了,就我没明白吗???”
沈睿趁机落井下石:“对,就你,只有你!”
“你这是在报复!”
沈睿点头,笑嘻嘻道:“对呀,你奈我何?你能奈我何?”
趁着这对兄妹打闹的功夫,许佑德便与李大夫道:“辛苦大夫了,我们三个有伤在身的病号,就不出门送您了。”
逐客令下,李大夫也极有眼色,忙提了药箱向许佑德行礼道:“哪里的话,那请诸位好好养伤,老朽先告辞了。”
许佑德道:“我会派人去药房把药取来,还得劳烦李大夫先把药给配好。”
“那是自然。”
李大夫提着药箱,健步如飞走得很匆忙。沈睿立刻地止住了打闹,跑到桌边坐下,扭头朝着许佑德问道:“走了吗?”
许佑德:“李老头是个心思敞亮的聪明人,他知道哪些能听,哪些不能听,哪些东西能沾手,哪些东西沾了手便尸骨无存。”
“那就好,”沈睿放了心,先给自己灌了杯茶水,深吸一口气道:“这事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们要好好捋一捋。”
许佑德动了动喉结,也觉得喉咙干涩,便出声唤道:“也给我拿杯水来。”
壶里头泡的是清热解毒的绿茶,且已经凉了,灌进肚里滋味还真不怎么舒坦。沈睿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不是你喝的,你喝的马上就到。”
说时迟那时快,屋外忽然飘进了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苦味,许佑德鼻头一动,立刻就皱死了眉头,极度嫌弃地说道:“这是什么味?”
沈镜也坐到了桌边,也闻到了这股子特立独行且万众瞩目的味道,立刻地就干呕起来,“我说,小妹,你煮了什么东西。”
沈睿往外一瞧,乐呵起来:“这不是我煮的,是李大夫留下的调理身子的方子,我先叫下人煮了去。许庸,记得趁热喝了。”
沈镜一听不是自己喝的,立刻就幸灾乐祸起来,对着许佑德道:“好兄弟,是男人就一碗干了。”
许佑德:“......”
端药的小厮登堂入室,鼻子里塞了两根布条,说话都瓮声瓮气的,“大姑娘,药煎好了,给您放这了?”
沈睿:“可别放这,直接伺侯床上那位主子喝干净去。”
小厮摆出了一副哭丧的表情,“大姑娘,你就饶了奴才吧,为了煮这碗药汁子,厨房都倒了三批人了,得亏奴才最近风寒鼻子不顺,塞了布条这才扛住了这苦黄胆熬汤似得味儿,再多呆下去一会儿,奴才就要下地狱了。”
沈睿没忍住,别过脸去笑了一阵,“好好好,你放着吧。”
小厮如临大赦,连着托盘一起把药放在了桌上,赶紧地跑了。沈睿心情颇好地朝着许佑德招了招手,笑道,“不是要喝水吗?刚刚那茶凉了,喝的不好,你来喝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