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将行
作者:糖丸子的丸子 | 分类:古言 | 字数:6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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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嫁娶
许佑德这时候接了口,又重挂起了一副笑脸,与阳伯公问道:“将军,您愿不愿意?”
沈睿一愣,也朝着阳伯公转过头去,是啊,能将这些过往如数家珍,除了本人,也极难再有人记得了。
阳伯公点了点额头,转脸朝着许佑德认真而诚恳地说道:“这位少爷,你怕是脑子有问题。”
许佑德:“......”
沈睿极少看到和许佑德正面怼上的人,瞬间来了兴致:“这又怎么说。”
阳伯公瞧见沈睿嘴角笑意,自己脸上笑意也深了些,道:“我廷规制,凡领兵者均有勋、衔、职三列,我既说将军,他定然是挂了将军印的将军,那便是朝中大员。如我这等自由身,哪里像是有一份为官的姿态?”
许佑德:“曾有位人物,以自由身挂了将军印。”
沈睿心头一惊,王儒。
阳伯公面色不变,只道:“那是个人物,也是个例外,不过例外总会被拨乱反正。他不是早已被满门处决了吗?”
沈睿跟着叹息一声:“是呀,只可惜......”
阳伯公:“没什么可惜的。太平世生太平人,乱世才出枭雄,这从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睿轻声道:“不说这些了。”
阳伯公:“好,不说了。”
沈睿又捡起了之前那个话题:“那女子向将军提了这样一般要求,那将军答应了吗?”
阳伯公:“两方得益之事,怎么能不答应?”
沈睿欣慰:“那她总算是如愿以偿了。那最后觅了谁当夫君?”
阳伯公笑了,“自然我了。”
沈睿一愣,旋即也跟着笑道:“也是,这故事本就是您的,也自然是您抱得美人归。”
阳伯公:“这女子甚奇,是大户人家流落的闺秀,模样周正,礼数不差,若放到太平世间,求娶的高门子弟能排到三条街外,哪能轮得到我们?于是乎,军中的兄弟各个摩拳擦掌,嘴上说这不能被女人比下去,不能失了男人的颜面,可心里头打得主意......大家伙出生入死的交情,眼神一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睿笑问:“您也是这般想的?”
阳伯公一点不害羞,很坦然地说道:“是,我也是这般想的,那样的女子就像高岭之花,娇艳而又坚韧,谁不想去采摘呢?”
越是有千难万险,越是激发了争夺的斗志。
沈睿精神抖擞,催促着问道:“然后呢?您是怎么做得?”
阳伯公:“不怎么做,既然人家姑娘提了条件,这就恍若是彩礼了。募筹金银不是当兵的强项,杀敌斩首却是看家的本事。我也只有苦练刀法,把人家提出的’彩礼‘给达成了,再让人家安安心心地嫁过来。”
沈睿听得入迷。
“接下来便是连着的几场战役,第一战,我斩首九十二人,她斩首一百一十三人,第二战,我斩首一百零一人,她斩首一百二十一人,第三战,我斩首一百一十人,她斩首一百三十七人。”
沈睿听着他半点不磕巴地曝出了这么一连串的数字,忍不住地惊讶。
阳伯公继续道:“我在朝她赶追,她偏不原地踏步,却而更加地奋勇向前。大大小小二十三场小规模剿匪行动,我的首功始终赶不上她的。”
沈睿:“但是你俩名列前茅,早把其他人远远甩下了。”
阳伯公摇摇头:“旁人不碍事,我的目标是她,她的目标是她自己。”
言语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阳伯公:“直到第二十四场,那是一场艰辛持久的战役。前面二十三场,不过只是肃清了小寇喽啰,此一战,却是真正对上了倭寇头子——井上十一郎。”
沈睿一愣,轻声道:“我听说如今南边有个臭名昭着的倭寇头子,叫......”
许佑德接口:“叫井上织薇。”
阳伯公:“难为你们居盛堂不忘江湖。这井上织薇是井上十一郎的小女儿。井上十一郎纵横日本海,房中姬妾以百来计,儿子没听说有出挑的。倒是这个小女儿很是厉害。”
许佑德:“是厉害,厉害到现在,厉害得我朝都无可奈何。”
阳伯公:“今日事交有今日人来做。我只说井上十一郎。”
沈睿:“那井上十一郎又是个怎样的人物?”
阳伯公:“是个耍阴谋的好手,却不是个将军。”
沈睿疑惑了。
阳伯公道:“当初我军从陆海分三路攻击贼寇本营水寨,胜局已定,井上十一郎没有率残部游走,反让下部做了人肉靶子,只为掩护他逃脱。”
沈睿愤慨:“好个贪生怕死的臭虫!那后来呢,擒住了吗?”
阳伯公道:“自然。这一场战役我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挡住了砍向那女子的一把钢筋长刀,还有一件,便是擒住了井上十一郎。”
沈睿不由地打趣儿:“您也是有脑子的,贼首价值,可抵得上百余贼寇。”
阳伯公:“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可是跟着,那女子追了过来。后来我才晓得,她家是被井上十一郎亲自灭门,她的母亲姐姐,也都是被这个牲畜凌辱致死。”
沈睿心里也升上了一股子同仇敌忾。
阳伯公道:“那场战役,我没有拿到首功。她却拿到了两百三十个,和一个贼寇头子的首级。”
沈睿轻声道:“可你捡了个媳妇。”
阳伯公嘴边泛起了温温柔柔的笑意,连带着,嗓音也软下许多,“是,我捡了个媳妇。”
沈睿好奇道:“那般奇女子,她是怎么与你说的?”
“怎么说得?”阳伯公道,“就是这么说得。‘你救了我,擒了贼首,于此时此地伊始,我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简单而直白的语言,漫山遍野的烽火狼烟,还有一双面色乌糟,浑身染血的璧人。
这怎么瞧都不是一个完美的,能定终身的温馨场面。可哪怕是用最平淡的语言,都能忍不住地让人心生敬佩。
以信仰为媒,以生命起誓,酬天地以做谢礼,借日月以当媒妁。
沈睿面露动容,双目晶亮,听得感动极了。
她问道:“那夫人现在?”
难得的,阳伯公一向温柔而坚定不移的深思晃了晃,而后又跟着笑道:“现在?现在在家中安稳度日,我还有个女儿,与你一般大小。”
沈睿欢笑起来:“有父如斯,有母如此,想来令媛定也是个能才。”
阳伯公:“能才不能才的,我已经无所谓了。怎样的事儿,我干过,我夫人也干过,只望着女儿远离恩怨纷争,平安喜乐地从心而活,就足够了。”
这该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诚恳的祝福了。
沈睿轻声道:“会的。”
阳伯公听言,双目瞧着她,却不敢肯定了:“会吗?”
沈睿狠狠点头,努力表现得极为笃定,恨不得把心给掏出来似得,“肯定会的。”
三人只见的谈话于此便告一段落,这期间,一直是阳伯公在讲,沈睿在迎合,许佑德在倾听,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每个人都乐在其中。
沈镜踏步而来,先朝着阳伯公躬身行礼。
阳伯公点点头:“坐。”
许佑德殷勤地递上了一杯茶水,“请喝茶。”
就算是碍于礼仪,沈镜也得把这茶给喝下去。不过这粘稠的茶水一沾着舌头,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把刚刚喝进肚里的再给吐出来。
太他娘的苦了。
偏他还不能失了礼仪,生生地把狰狞的面目给忍了下去,那可真是一项辛苦卓绝的工作,辛苦得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轻微发颤。
许佑德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怎样?”
沈镜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还行。”
许佑德:“唔,得了舅兄一句‘还行’的称赞,也算是这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沈睿问:“哥,怎么了?”
沈镜恭敬地朝着阳伯公问道:“阳伯公,不知我们出港时候,可还有人知晓踪迹。”
阳伯公:“该是没有的,账房也会处理好的。”
说起账房,沈睿便多嘴问了一句:“那帮子江湖人士捣乱,账房先生可能应付得来?”
阳伯公道:“天津卫可不是普通的港口,我廷军事要隘设卫,称为卫所制,像天津卫这样的关津渡口,都建有固定营房,里头住着的都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军户,每家每户世世代代均为军籍,俨然便是一个大型军营。江湖人士哪怕再自矜自傲,也断不敢在军户的地盘上闹事。”
许佑德道:“所以您才在天津卫港口建了自己的船行。”
原因无他,就因为太安全了。
那帮子江湖人士哪敢与朝廷正面抗衡?
阳伯公不置可否,与沈镜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沈镜面目肃正地回答道:“我刚刚在甲板上游玩时,看江河胜景,却瞧见两艘船只极为可疑。”
阳伯公:“怎的可疑法?”
沈镜道:“甲板甲舱无人,两艘船从外形来看是一般的规制,应该是一路一道出行的。可是却不并行并列,却与我们船只形成了左右夹击姿态。”
阳伯公一怔,放下了手中茶盏,也越发认真了:“已近我船船身?”
沈镜道:“未曾,中间还隔了几艘小船。”
阳伯公:“就算是真有是怀揣歹心的贼人,也断不可能会在青天白日里的要道动手。这般想来,他们怕是在等机会。”
等一个傍晚的机会。
许佑德沉思道:“我们的踪迹时候谁泄的密?”
沈睿却摇头道:“若是有心,查一条船的踪迹还不简单?何况他们都是......”顿了一顿,没继续往下说,不过大家心里有数,“总之,如今这般情况,先不必想着这些,而是仔细想想该如何地应对。”
沈镜自然是赞同自己妹妹的想法:“是,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经要思考的东西。”
如今船上年岁最大,名声最盛的就是阳伯公了,几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他望了去。
阳伯公朝他们笑了笑:“等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