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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一牙吏

作者:塞雁还 | 分类:历史 | 字数:25.7万

第九章 借口

书名:北宋末年一牙吏 作者:塞雁还 字数:3910 更新时间:2025-05-15 09:48:37

每年的四月廿四,越州有个薛渎朱天会的大型会市,场地支在会稽山阴两县之间的一个草市,在山阴县东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

中国人自古就有个凑热闹的传统,县衙诸吏也不例外。这日县衙的主要吏员们空了一半,主簿、知县、县丞几人也陪同两位朝廷钦差去看热闹,偌大的县衙除去出门办差的,几乎没剩下几个人在。

邓政思在两房吃着茶,过了一会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弓手来报:“禀贴司,姓申的今日没啥动静。”

邓政思喷了一口茶:“这么大的会市他都没动静?”

“没有,姓申的和王书手闹掰了,又和贴司不太对付,眼下衙门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今天连点卯都缺了席,不知道在家里头干嘛呢。”

将茶碗放到桌上,邓政思摇头晃脑仔细思考,他最近右眼皮老是跳个没完没了,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邓政思即便自诩从不迷信,可右眼皮总是蹦跶也不是个好兆头。他沉思了一会,对着手下吩咐道:“江三,近日可得把申黎庶盯紧一点。千万不要大意了。”

江三不以为然地连忙点头,又建议道:“贴司,去年的薛渎朱天会被方腊这个天杀的给搅和了,今年据说演戏的戏班子可是东京的,不如我等也过去看看?凑个热闹,长长见识嘛。”

邓政思瞪着江三,突然抽腿蜷身作出敲打状,吓得江三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凑你娘!他若不在县衙,你就给乃公滚回上党坊,好好盯着申黎庶,如有差错,乃公饶不了你!”

“那贴司你去干嘛?”江三挑着眉毛问。

邓政思一看见江三的猥琐样就发毛,此时更是心中怒火涛涛,骂道:“干嘛?干你娘!乃公还有上月的酒税账子没算,要不让你来搞这些,乃公去看看东京的戏班子?”

江三只好连滚带爬溜出了县衙,见县衙门口的两个门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便在县衙门口找了个墙角背身站住,一边解手,一边道:“盯你妈盯,老子等会市都等这么久了,狗日的,腿在我身上,爱咋走咋走!”尿完尿,将手往衣服上随便一抹,便大摇大摆出了山阴,直奔会市去了。

邓政思这边,江三走后,又来了两个自己的嫡系杂职,两个杂职请过安,一前一后吹捧今日的会市。

“今日咋不见邓长富的身影?”

“回贴司的话,邓长富昨夜去了一趟万春楼后就不见了踪影,大约是累坏了药,不知道再哪个温柔乡里头歇息呢。”

邓政思点点头,道,“邓长富这便宜侄子,有事没事就爱往万春楼跑,耕地的牛都不敢这么折腾,迟早有他累的时候。”

“反正申黎庶有人盯着,我就去看一眼会市也没太大关系,晾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我就去看看又不是里头蹭热闹,午间就走。”于是便在两个杂职的簇拥下欢天喜地的去看会市了。

而申黎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邓政思前脚刚走,申黎庶后脚就来,而且还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县衙。

同行者是抱着一本账的何伟才,二人在土地堂拜了土地爷,便进了狱里,从中间庭院直插而入,申黎庶去了趟库房,提了一根水火棍。

“把水火棍别在腰上,吓唬人比较好用。”申黎庶摸摸光秃秃的下巴,将上黑下红,上圆下扁的水火棍别在腰间,配上一席黑色吏服,走在衙门里头,往来的匆忙的小吏也敬而远之,申黎庶顿时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可别说,做恶人比做活菩萨要舒服!”

二人三灵魂来到一排牢房前,卓子明带着几个手力已经等候多时了。

牢房及其破旧,一股恶臭尿骚扑面而来,申黎庶强忍着,装作习以为常,对几个看见他傻了眼的手力们动员道:

“今日这趟差事,办好了必然有油水可以给你们拿,还愣着干嘛?不知道本吏的性子?”

众人点头哈腰,申黎庶带着他们直径走到最后几间房前,问道:

“这是人字号的?”

何伟才点头称是,最近几日,他已和卓子明一起偷偷把所有申黎庶看上的猎物转移到了人字号的监狱里面了。

“里面有人没人?”一个手力瞧瞧申黎庶,见申黎庶点点头,便凑到门前轻轻敲门问道。

申黎庶叫骂了一声:

“你奶奶的,办差哪有你这么温柔的?”

手力委屈解释:“申手分,前段时间跟您去算市场的税的时候,小人只是呵斥了店东家几句,就被您给拦住骂了一顿,说是身为小吏,便是人民公仆,办差对待人民,必然要轻声细语和和气气同人讲话,小人今日也是按照您之前吩咐的来的,怎么就挨骂了呢?”

“办差不是同人唠嗑,况且老子一直也没把自己当好人,啥时候说过那样煞风景的话?你一定是记错了,不信你问问你卓大哥他们,我何时那样温柔过?”

其他人连忙看着挨骂的手力摇着脑袋,表示申黎庶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那不就对了,快把门打开,省的老子晒太阳。”

这手力点点头,立马收起委屈的表情,转身对着牢门就是飞起一脚,骂道:

“里头的人瞎了眼还是聋了耳?听不见外面的响动,还他妈的不来应声答话。”不得不说,牢门的质量还是挺好,“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门上只是抖落了些许灰尘,吓得牢房里的人一阵稀索。

这牢房就是小黑屋,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的人,里头的也看不到外面的,失去视觉后,听觉带来的冲击往往更击灵魂。

“官爷爷,官爷爷,大官人,小的在,小的已经几日没吃饭了,求求大官人高抬贵手,莫要折腾小人了!”

得到申黎庶的示意后,卓子明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进去就对里头的人一顿拳打脚踢,揍得人犯哇哇直叫,一边打,一边骂:“杀才玩意,官人也是你能叫的?”

剩下的人簇拥着申黎庶进了牢房,何伟才站在门口候着。

这间牢子还挺大,墙角严实,没有老鼠打洞的痕迹,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破碗,里头被舔的干干净净。地上堆了一堆茅草当铺盖,墙角还有个桶子接粪。

西北角肥头大耳的人犯穿着丝衣,一看就是个富贵相,卓子明坐在人犯身上,来了一招乌鸦坐飞机。

申黎庶示意卓子明停下,见人犯已经奄奄一息,他便挥了挥手,一个手力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桶凉水通通浇在人犯身上,人犯一个激灵,申黎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去就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什么几日没吃饭,狱里定额,一日双餐,米饭青菜供着呢,都被狗吃了?”

人犯呜呜哭嚎道:“是不是被狗吃了,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确实没见到过哇!”刚被卓子明揍过,人犯连官人也不敢叫,这又给了申黎庶揍他的借口,话说完,又给了人犯两个嘴巴子

“他娘的,官人都不叫,眼里就没个尊卑贵贱?我华夏涛涛数千年的文化,你是一点都没沾上,该打,该打!”

人犯呜呜哭嚎,抖的双脚脚镣铁链哗哗作响,这铁链原本是没有的,昨天才被卓子明加上。

“官人,官爷爷,小人只是一个良民,家中做些小生意而已,若官爷爷能放过小人,小人定然好好孝敬官爷爷!官人放了小人,小人这就给贱内写信,让她今日午间便把钱财送来,虽说小的家中不济,没几个钱,但也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孝敬官爷爷!”

申黎庶不答话,对门外的何伟才问道:“何伟才,这间牢房的人犯是谁?”

“回手分的话,这牢房里头的人犯,名叫郑美千,今年三十有九岁,家住第一厢甘露坊,房二十七间,铺三间,分别为衣铺、鞋铺、绸铺,田产七百七十亩,佃农三十三人,妾四人,无妻无子女。四月初三,青甸糊黄公会上,因猥亵良家女子被百姓现抓入狱。”

申黎庶骂道:“老子最烦的就是猥亵良家女子的人,你奶奶的,长了一支咸猪手还使劲卖乖?前几日天字号的监狱呆的舒服吗?告诉你,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这才几天,来人字号的牢房就受不住了,该打,该打!”

卓子明和几个手力得到示意,赶忙上去又对郑美千一顿海揍,打完了,申黎庶才接着问道:“你知道你为何挨打吗?”

郑美千晃着猪头,表示自己还不知道。

“身为良民,却敢光天化日之下猥亵良家妇女,却不认罪!”

郑美千挣扎着伸出胳膊:“官人,小人是被冤枉的,那日会市人潮拥挤,小人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把,就撞到那个民女身上了,却立马就被她给污蔑了,说小人玷污了她的清白,官人明鉴啊,那人长的一副歪瓜裂枣,小人家中帮闲的女仆都比他好看几倍,小人断然不会饥渴那种地步哇!”

郑美千所说有点道理,申黎庶接过卓子明弄来的供词一看,郑美千在上面拒不认罪,大概过程和现在说的一模一样,但就郑美千的这幅样子,很难不被巡查的小吏叮上抓来监狱捞钱。

“你说,自打你进了牢房后,花了多少钱?”

“官人,小民上上下下都已经打了上千钱的水漂了——不对,这钱小民花的心甘情愿,都是给官爷们孝敬的,小民自然花的舒服。”

“你除了这件事以外,肯定还干过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监狱里面,”申黎庶身为手分,自然要为衙门的同僚们担待担待,接着道,“既然你花钱花的舒心,本吏就再让你舒服舒服。”

“啊,这······”郑美千愣了一下,不明白申黎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突然恍然大悟,发出惊喝声时,一旁的卓子明已经接上了话:

“啊!大胆刁民,还敢顶嘴!”

申黎庶瞪大眼睛,拄着腰间的水火棍,一脸正气,大声呵斥道:“大胆!胆敢顶撞本吏,罪加一等!卓子明,给我狠狠的揍!”

一伙人一拥而上,将郑美千揍得哭天喊地,就着哭声和拳脚的声音,申黎庶又冷冷审判道:

“你年长,却吃成了猪样,浪费粮食,该打;有房子二十多间,却空了大半没住人,浪费地产,该打;铺子三间,唯独没有粮铺,看不起粮食,该打;田产七百七十亩,不吉利,该打;佃农三十三人,人多地少,你是不让他们活命,残忍至极,该打。”

“又有四个小妾,说明你好色,该打;无妻,说明你不尊古,该打;无子女,小妾又多,说明你不行,更不愿传宗接代,欲置你郑家绝户?还是该打。”

“你明明有钱,却说自己没钱,欺上瞒下,也该打。这只是登记在册的田产地铺,谁知道你还藏着多少?郑美千啊郑美千,你到底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

郑美千如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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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今称绍兴,宋时越州四月重大会市如下:

四月初三,青甸糊黄公会,赛舟、演戏,水上迎神。

四月廿四,薛渎朱天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