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傲然跨前两步，朗声说道：“叶大侠不愧为江湖第一大帮派，雁山十六卫幕师亭亭主，武林百家武功无不通晓，实令人钦佩不已！在下斗胆，想领教几招。”他与张合虽然师出同门，内功却比其高出许多。适才见二人鏖战，也看出了叶风舟的修为，估料应在伯仲之间，因此说话谦逊不少。

叶风舟晒然一笑，道：“张大哥缪赞矣，请！”

张辽从腰间取出独门武器五指钢挝，乌金打造，除手柄外通体黝黑，长约三尺七寸。食中二指直伸犹如剑尖一般，拇指、无名指、小指弯在掌心横捏一枝锋利钢笔。道：“未免伤及桂王府与相府和气，咱们勿须以内力相博，这场比试招式，点到为止如何？”

所谓钢挝，头似斧脑可宕击，笔似斧刃可用斧之劈撩之法，伸直之挝指则如矛尖，用以戳扎，挝柄似矛，杆可拨可撩。挝亦为古兵杖之一，形式奇特，长一丈三尺，柄端安一大拳，拳握一笔，纯以铁制，其重量不亚于斧銊，旧式仪仗中时见之。此器大约赤始于周秦之世，非猛勇之将，不得其用也，近来习此者，巳寥若晨星，盖古法失传矣。惟锤镋之法，皆脱胎于此，略能想象耳。法只十五手，而各势不同，非若刀枪剑斧等法之有重复，意古人随势换法，并未加以组织耳。然按抡舞，亦并不觉其散漫无序，而每手换势，尤见其神化敏捷之妙。惟器重无锋，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未始非微疵也。故力弱之人，决不宜用笔挝，因易迟钝而受算也。

叶风舟看清他的武器，禁不住心下一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等，其中最数钢挝难练。这般武器不是刀枪，但若能刺戳。不是斧钺，但却能斩劈。不是鞭棒，但却能扫格。不是锤槊，但却能砸磕。招式怪异，兼十八般兵器所长，套路诡秘，兼十八般兵器所险。寻常之人休说大成，便是入门也非容易。此人定然天赋异禀，方敢修习。”

张珪意气扬扬，道：“姓叶的，亮出兵器！”

叶风舟环视四周，走到司墨身边，笑道：“妹妹，为兄欲借一物用做兵器。”

司墨神色茫茫然一痴，俏目眨了眨，惑然道：“叶大哥，我那里来的武器？”

叶风舟抬手温柔的抽出他云发之上的三寸金簪，道：“这便是武器，可否借给为兄？”

司墨掩嘴咯咯笑道：“我以为甚么物什，叶大哥尽管拿去，若不应手，司音妹妹那里还有。”

司音忙取下自己的金簪，道：“叶大哥，这枚也送给你。”

叶风舟蔼然道：“多些小妹，一枚足矣。”

他三人一旁谈笑风生，温语相让。

张辽不禁直气得冲冠眦裂，心想：“姓叶的，我对你情礼兼到，你竟敢如此轻慢，简直不把我视做一回事！”当即寒风闪动，持挝刷地刺将过去。

叶风舟挥起金簪一挡，足下“灵狐踏雪”移位，咻地闪到对方身后，使招“望穿秋水”式向他背心点到。

这一招看似惊险，实则缥缈悦目至极。

司墨忍不住抚掌赞道：“叶大哥，好本领！”

张辽钢挝当胸疾探，运力向前就是一挝。叶风舟侧晃身形，轻飘飘的躲了开去。张辽先招不中，后招夹风又至，这一招可削可扫，来势更加迅捷威猛。叶风舟足尖点地，斜身又向右上侧闪飞。张辽接着刺、点、劈，三招咻咻闪电般袭出，瞬息之间，犹如猛虎下山。叶风舟眼见无处躲闪，慌忙托地跳出圈外，右肩衣衫已教对方钢挝勾住，“刺啦”一声，划出两条长长血痕，鲜血汩汩溢出。

张珪忍不住大声叫道：“张辽，给我拿下他！”

司墨、司音二女已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同时颤声道：“叶大哥，当心啊，当心！”

张辽赫然一招成效，忽然纵身升起，挥起铁爪又扑将过来，当真像飞龙在天似的骁勇无比。叶风舟生平从未见过有人使用钢挝，登时竟思不出抵御良策，只得足尖一点倒纵，避开对方攻势。张辽一招落空，钢挝一晃第二招呼地刺出。叶风舟施展“蛇行狐步”轻功，不停腾挪躲避。张辽虽然招式诡秘怪异，连续急急抢攻。叶风舟却应付自如，有时乘隙尚以金簪还手。

会武功之人不难看出，这二人尽管战得难分难解。然一个是以逸击劳，一个有些疲于奔动。

待七十余招过后，张辽攻势徐徐缓慢下来。骤闻叶风舟发出低吼，右手金簪使招“裁云剪水”式点向对方左目。

原来五指钢挝共一十八招七十二式，要旨端在趁其不备，迅速展开凌厉攻势，瞬息之间击败敌人。

张辽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对手，招式很快用尽，复又从第一式开始施展，因此有些缓慢。

而叶风舟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纵观全部招式虽无懈可击，但九天罡元功秘籍左右一攻一守，可诱导对方造成破绽。禁不住心下寻思：“再斗十余招，我便能取他性命。但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何必痛下杀手。再者倘因此惊动了朝廷，那件事如何去办？还须暂且隐忍，否则得不偿失。”思毕凌空华丽丽一转，正要敬让几句。

第一百二十五回 五指钢挝

便听张辽怒气冲冲，喝道：“姓叶的，你一味的躲闪算甚么本领，有种的，硬接我几招！”

叶风舟剑眉竖起，道：“张大哥，咱们说过点到为止，你的武功非我能及，到此为止怎样？”

张辽更不答话，手中五指钢挝呼呼疾刺。

叶风舟往旁斜身一闪，道：“张大哥，又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张辽厉声道：“既然比武，自然要分出胜负！”

叶风舟顿时无明火起，暗付：“你非要当众出丑，也怪不得我了！”随即一招“灵狐奔月”式拔地而起，笑道：“五指钢挝招式分别来自庄子剑法、太乙剑法、彦章枪法、八仙棍法等，是也不是？”

张辽听了大骇：“方交手不足百合，怎会教对方揣摩的一清二楚了？”

他那知晓，《玉皇真经》和《紫薇玄经》囊括道教武学经藏，更兼之紫元真人、天台武痴、展南征三大家的谆谆教诲，叶风舟想不精进也不成。

张辽心底虽然惊愕，口中却道：“你依仗轻功讨些便宜，并不一定能胜得我手中钢挝！”

叶风舟笑道：“忠言逆耳也，得罪！”右手金簪一招“踏雪寻梅”式戳他胸口，左手并指使招“蜻蜓点水”击他腋下。

张辽晃身夺过手指，钢挝使招“劈空斩月”式忽地砸向对方金簪。

孰料叶风舟金簪其实只是虚招，反手往回一撤，左手食指二指悄无声息飞出，在他腋下“极泉穴”奋力一点。

张辽陡右半身倏地一麻，钢挝刷的劈将下来。

叶风舟心念转动，化指为掌“啪”一声拍到他的肩头。

张辽耳闻风声凌厉急迫，慌忙顿足往后跃开，跟着钢挝一招“白蛇吐信”式探出，径往对方“紫宫穴”刺去。

司墨又叫道：“叶大哥，左边、左边！”

叶风舟眉目含笑，道：“无妨碍，多谢司墨妹妹。”言语甫毕，陡然喝道：“滴水穿石！”跃起刷的向对方眉心疾点。

只见张辽左掌虚拍，右手钢挝挟着一股强烈劲风，直削向对方腰际，正是一招八仙棍中的“拨草寻蛇”式。

叶风舟看他左臂微微耸起，料知他要使出此招，当下也是左手堪堪掠过对方，右手金簪使招“傲雪寻风”刺向对方小腹。

从古至今，天下外修套路、内修心法，皆出自道教经藏，只不过招式名字起得别出心裁而已。这二人所使杀招细观相差无几，大同小异。可一人叫“白蛇吐信”式，一人叫“滴水穿石”式。

张辽虽然气运右臂，五指钢挝猛然削来。叶风舟竟后发先至，“噗”的一声正中他的小腹，立即收回五成功力，托地倒飘跃开。张辽只觉小腹遽然作痛，五指钢挝力道尽失，随即神色略怔，牙齿一咬，顿足迫上前去，抬手当顶赫然砸将而下。叶风舟身形略动，闪到对方左侧，嗖地拔地而起，挥起金簪也砸将下来。别看金簪分量轻巧，居然也呼啸作响。张辽见他两招均和自己使得如同一辙，心下恐惧至极，旋一招“追风赶月”式竖起钢挝，向上迎刺。

叶风舟呵呵一笑，道：“古今武功万变不离其宗，习得再是精妙绝伦，然强弱之分，不外乎劲道和迅捷程度。你这招“追风赶月”式固然颇出意外，亦非甚么高明武学。”说着话侧身一晃，等对方腾在半空，金簪一招“漫天飞舞”式，也向上疾刺。

张辽闻言不由得恼羞难忍，陡然间大喝一声，逼上两步：仙人指路、单凤朝阳、横扫千军、回头望月、白蛇吐信、黄云盖顶、玉女穿梭，持挝猛攻而上。

叶风舟从容不迫：踏雪寻梅、上善若水、顺水推舟、凌霜傲雪、蜻蜓点水、铺天盖地、望穿秋水。出招方位手法，神形酷似。只不过他这七式，比对方要迅猛许多。

张辽渐渐教他逼到了假山之上，盛怒之下，钢挝横在胸前，左拳化掌运起八成功力拍去。

叶风舟早已察清敌人招数，金簪慢悠悠向他掌心一戳。

张辽心中暗暗窃喜，见金簪距掌心不足两寸时，猝然踩着树枝往上一跃，钢挝当头劈下。

叶风舟却一招“灵狐穿林”式闪开，左掌探出向他左臂打到。

张辽仓促间手忙脚乱，斜身在树干上使劲一点，噌地从对方跟前穿过，钢挝使招“回头望月”式反手斩来。

叶风舟忍不住冷哼了声，陡然滴溜溜转后，右手竖起金簪粘住他的钢挝往下一压，遂疾速顺着挝体闪电般向他胸口刺到。

张辽心中登时叫道：“我命休矣！”正要撒手撤挝。

那知叶风舟似乎有意相让，拇指扣着金簪，化掌轻轻一推，乘机翻个筋斗落在地上。

张辽暗付：“我苦修武功数十余载，以为可凭此傲视江湖群雄，岂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惨然落败，还有甚么脸面留在相府当差！”想到这如同槁木死灰，将五指钢挝往下一抛，道：“多些叶大侠高抬贵手，饶某性命，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即在这时，只听第三名劲装汉子叫道：“二弟且慢，等一等大哥！如果我也败在姓叶的手下，吾兄弟三人便一同离开。”

叶风舟连斗两位高手，业已感到有些乏累，立在司音身边稍一调息，道：“敢问这位朋友尊姓，也是张否？”

那劲装汉子歉然一笑，道：“不敢，在下姓文名仲业。”

司墨讶异的道：“可是名承汉末三国时期曹魏名将，文聘文仲业？”

文仲业毕恭毕敬，道：“姑娘见笑了，正是。”

司墨亲眼目睹张辽的绝世武功，此时再不敢嘘声讥笑。

司音听到如坠烟雾，问道：“司墨姐姐，那文仲业乃何许人也？”

司墨附耳轻声，道：“文聘字仲业，三国时期曹魏名将。本是汉末时期，荆州刘表大将，刘表死后，其子刘琮降曹。文聘初不随见曹操，直至操召聘相见，问其何以迟，聘曰自己不能保全土境，愧于见人。曹操被这份忠臣臆下之情所感动，先呛然而誉之，仍让他守卫江夏，使其典北兵、镇荆江。文聘也不负操所望，守御荆城之际，多次引兵阻遏关羽之师，进封延寿亭侯、讨逆将军。后来，攻取关羽辎重，烧毁关羽战船，成为曹操倚为屏障的大将之一。后又多从征讨，累封后将军，新野侯。曹叡即位之初，文聘在江夏击退了孙权的进攻。史书称他“在江夏数十年，有威恩，名震敌国”。死后追谥曰壮。”

司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他比张辽武功如何？？”

司墨盯着文仲业打量片刻，说道：“揣测要略胜出半筹，但绝非叶大哥敌手。”

这二女在旁窃窃私语，那厢却已剑拔弩张。

只听叶风舟道：“不知文大哥要比试甚么？”

文仲业稍作思量，道：“你与三弟较量过拳脚内功，与二弟见识了武器招式，在下不才，欲和足下比试轻功。”

叶风舟心下长长吁了口气：“非我自大自负，倘单论轻功，普天之下，我还没将谁放在眼里！”便笑道：“如何比法？”

文仲业仰望着假山之巅，道：“足下看到顶上那株松树了么，你我各展所能，那个先到，即算那个胜出。”

叶风舟颔首，道：“却之不恭，兄台请！”

张珪忙向前两步，大叫道：“我来发号施令，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