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脑中顿时嗡嗡作响，火气上涌，右手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看来今日不家法伺候，这奴才是不肯从实招来的了……”

净知面色一白，但还是坦然地垂了双手，闭口不言，只认命般地静静等候主母发落。

苏夫人瞧着那紧咬牙关、甘愿受罚的净知，冷冷看了一眼那已是拿了藤条打算下手的张嬷嬷一眼，提高声音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那少爷口中的霜儿，到底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

净知抬头，目光坦然，摇了摇头：“夫人别再逼问奴才了，少爷不说，奴才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好！”苏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个都反了！张嬷嬷，给我抽三十打鞭，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张嬷嬷手执藤鞭，卷起袖子，正欲上前一鞭子抽下去，却不妨突然听得门口，传来一个低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等等！”

苏夫人和张嬷嬷等众人皆是一愣，抬眼望去，只见那一袭黑色云纹常服的右相柏万秋，正一脸严肃地缓步而来。

张嬷嬷看了那苏夫人一眼，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下，悄悄收起了手中长鞭，赶紧跟着一众仆妇，躬身行礼跪了下来。

正准备受刑的净知，却暗中突然松了口气：幸好！老爷来得太及时了。

他感激地侧身悄悄瞥了一眼，正见自己的大伯，相府管家赵全，陪着老爷踏入了这花厅之中。

右相入得厅内，扫了一眼厅中情形，对着那正待开口吩咐张嬷嬷执刑的苏夫人冷冷扫了一眼：“夫人，一大早的，赶紧都让他们退下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苏夫人心有不甘，但瞧着右相今日难得沉着又是森冷的脸色，倒是不知他一大早，究竟为了何事，只好挥了挥手中锦帕，对着厅中众人低低道了声：“都退下吧！”

那右相柏万秋待纤云重新上茶退下后，这才对着那身侧端坐，打量着自己面色的苏夫人苏锦绣，冷声道：“昨日夜间，你可是留了轻岚在你这里用膳了？那酒水里，是否下了什么脏东西？”

苏夫人一愣，面色讪讪，难道那苏小姐与轻岚之事，竟是有人传到了老爷耳中，他这一大早，竟是兴师问罪来了？

但转念一想，这苏韵筝与轻岚的婚事，可是当朝苏皇后作的媒，这成亲，也只是早晚的是。

因此，她挑了挑眉，嘴角轻扬：“怎么？老爷也知晓了此事？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挑个日子，好去那定国公府下聘？”

“胡闹！”右相柏万秋的面色一沉，手中茶盏，重重磕在那黄花梨几案上，“轻岚那里，我已答应暂缓一年，他也因此答应了我要去建功立业。你倒好，居然想出此等下策逼他就范！万一他的倔脾气上来，看你如何收场！”

苏夫人微微一愣，转眼便毫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手中锦帕掩住了嘴角，凑近那右相耳侧，低低道：“老爷，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和岚儿的仕途着想？你想，如今这婚事，是苏皇后保下的，可上次在水榭喝茶之时，我瞧着那岚儿似乎对韵筝姑娘，并不上心，这才……使了个法子，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柏万秋听到这最后一句，已是一下耳朵都红了，狠狠回瞪了那苏夫人一眼，重重呛咳了两声：“这天底下，怎生有你这样当娘的！还有，你明明知道轻岚无心，却还硬要撮合他俩，这不是害了那苏小姐吗？”

苏夫人摇了摇头，那头上的点翠流苏步摇上的海蓝宝米珠，明晃晃地闪了闪：“非也……老爷有所不知，那韵琴对岚儿早就倾心……”

“冤孽啊！”柏万秋双眉紧蹙，轻轻一叹，看着那苏锦绣头上明闪闪的步摇，突然一愣，转了话题：“那你刚才追问净知口中的霜儿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手中帕子一抖，她重新拽握紧了，这才恨恨咬牙道：“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狐狸精，害得岚儿神魂颠倒的……昨儿个醉酒之后，还在那里念念不忘喊着什么‘霜儿……’今儿个早起醒来，也不用膳，就像疯了一样地拔腿出了府去……”

柏万秋闻言，却突然醍醐灌顶，想到几日前书房中，那柏世仁探询自己的那一番话，想到宫中那德贵妃的嘱托，想到昨夜的失败：霜儿……双儿……

他双手打颤，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下的震撼：难道，这轻岚口中的双儿，他甘愿去挣得功名后再纳入府中的女子，竟然是她……她口中的那个孽种？

苏夫人瞧着突然面色苍白似有所思的右相，倒是一时之间，参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低低探问：“老爷……莫不是老爷心中，有了什么关于那霜儿的头绪不成？老爷可知这是谁家的姑娘？门第可堪许配？纳来做个小妾应该可以两全其美吧？”

柏万秋被她一推一问，这才顿悟过来，他瞧着她眼里的狐疑与探询，猛地摇了摇头：“万万不可！这事，你就别过问了！我自会处理。”

说着，他直直起身，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此事，你千万不要在轻岚面前，透露丝毫风声，外人面前，更不要提起。我会尽快安排岚儿出城，最迟一个月内，这双儿姑娘的事，自然会被摆平。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苏夫人看着那右相一脸的严肃沉重，心中盘算着，自是十分愉快，赶紧恭声应了：“如此，就多谢老爷了！岚儿那里，我自会留心着。”

右相凝眸又回看了苏夫人一眼，这才撩袍转身，匆匆离去。

苏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掠过一丝犹疑：这么点小事，右相大人居然愿意亲自出手，苏锦绣倒是始料未及。

且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他愿意出面，她自然心里高兴，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苏夫人吹了吹指甲上沾染的一滴茶水，想了想，干脆直接唤了那纤云、弄巧进来，拿了纤云刚才从库房里取来的一些补品，又回身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挑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这才一行三人，前往清宁院西侧，苏韵琴苏小姐下榻的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