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过秦子瑜的刹那，他就倒在了齐玄甄怀中，众人赶忙围上来，都以为是消耗太多，旋即便没有打扰他休息。

就在此时，秦子瑜额头，眉心间隐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纹络。

五空解开了三千世界掌心佛国，将所有人带回原来的空间，伤亡是无可避免的，不过在千万人口的大基数上，几乎微小得无人在意。

除了自己的亲人，曾经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会缅怀伤痛，在别人眼里陌生人的死亡就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编号，看过谈过叹过也就略过了。

雍州边界。

周元一人回到这里，对所有参与过这场战斗的人宣布——血神陨落，齐玄甄、五空、白倾城尽皆为人族战死。

听到这个结局，许多人无法接受，有人怀疑，也有人信了。

而从始至终，秦子瑜这个名字从未出现。

这是在掌中佛国就商议好的，由齐玄甄提出，起先周元并不同意，他认为不该抹除几人为人间做出的贡献，可是五空、白倾城都支持了这个决定。

侠以武犯禁，武道修者也是一样的，当一个人的实力超脱俗世规条的拘束，那么光是其存在就是一种错，很容易便会成为时局动荡的起因，即使并非他本意，然而诸事往不遂人意。

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新国来说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武国上下只能有一个人的声音，三名结谊深厚的圣境大能，这对武国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正如上文，即便周元能放心，可大武的下一个皇帝不一定这么想，有心人不一定能安分。

独尊皇命，还是听从圣人箴言？

世界终究实力为尊。

魔渊阁。

齐玄甄思来想去，唯有这里是最适合落脚的地方，毕竟他们几个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轰隆轰隆——

青铜大门轰隆作响，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

门后，洛绯一袭红装，媚骨天成，往日依稀浮现，举世为敌，人人喊打喊杀的魔教冥女，已有数十载未曾现世，到成为今日的魔渊阁圣使受人尊敬。

她坐在副席上，与另一名水灵活泼的少女看着卷书文，很是投入，直到听见门开，才抬眼望去。

五空微微侧身，躲到齐玄甄身后，避开眸子，不敢望她的眼睛。

“······”

洛绯起身，迎上来，郑重其事道，“感谢各位所行之事，万幸人间有你们——”

话方说到一半，白狄千潼指着齐玄甄耳畔盖肩的白发开口道，“你怎么背了个老爷爷啊，他受伤了吗？”

洛绯轻喝道，“千潼，别冒失。”

“无妨。”

齐玄甄忍住笑意，几步便已踏上阁主位，轻手轻脚地将身后之人放下。

两丈长宽的主座比那龙椅还要宽大几分，足够让人伸展躺下。

“诶诶，你做什么，那是我大哥哥专属的位置，怎么能随意将陌生人放上去，快把他换个地方。”

说着，白狄千潼就要上去动手拽。

洛绯刚想阻止，白倾城轻笑道，“洛姑娘，没事的。”

洛绯：“？”

白狄千潼提裙走近，气嘟嘟地伸手去拉，目光掠过白发之下的容颜，停滞片刻，便再也移不开了。

“大哥哥？！”

朝思暮想的大哥哥近在眼前，可是他好像受伤了！

小千潼一颗心吊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帮秦某人整理衣物，妆容。

齐玄甄见她慌张的样子，就没忍心接着逗她，当即开口道，“小公主别着急，秦兄只是力竭虚脱，过会儿自会醒来。”

“呜呜呜，可是···可是他的头发。”

小千潼颤巍巍捻起一缕白丝，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秦兄曾说过，真正的强者，要么秃头，要么就是白头。”

齐玄甄搬出秦某人私下对他讲过的歪律，开解道，“小公主可知，我万剑宗的剑圣祖师，超越圣境修为，那也是这般的白发。”

小千潼闻言，眸子一亮，纤白的玉指冲着一旁寂寂无声的五空，天真无邪道，“这位大师头光秃秃的，也就是说他很强喽？”

“那当然，天下前三，你说强不强？”

“你这么说我就信了，哼，我的大哥哥肯定是天下第一！”

众人为秦某人忙来忙去之时，洛绯悄然传音，“你随我来，有句话想跟你说。”

“好。”

五空自知，是时候该面对这份感情了，便没有再逃避。

两人来到魔渊阁外，侧峰山巅。

峰顶一棵桃树迎风开得正艳，树下，一袭僧袍一裙红妆，相对而视。

“小和尚，血神陨落，你救了苍生，外面在传你们都战死在一役中，那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那双风情万种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痛彻骨髓的恨意，然她并未问及一直以来，心中郁郁不解之问。

“阿弥陀佛，世人皆苦，众生沦于苦海无渡，小僧愿长留寺内青灯古佛相伴，念经诵佛，普济世人，终此余生。”

五空说这话时依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双掌合十半低着头，眼睫下的眸光愈发暗淡。

“······”

洛绯闻言，沉吟了许久，她曾在阁中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未曾想明白，牵绊佛子的究竟是什么，那个在南境佛寺中愿意抛下一切护她，倾尽所有表露心意的小和尚，而如今却为何在最后一刻选择推开她。

“若圣使没有别的话要讲，小僧便回去看望秦兄。”

“等等。”

洛绯开口叫住了他，想强忍下喷薄欲出的泪水，却发现那是如何忍耐都无法制止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和尚，我喜欢你。”

五空愣住了，转过半个身子的脚步停下，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下一个动作。

因为他的心已经向他发下通牒，如果今天离去，那么后半生都将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忏悔。

既然绯儿当年愿意为了自己倾尽所有，那自己还在顾虑些什么呢？

洛绯看着五空身后许久，未见答复，旋即再度开口道，“小和尚，我不会逼你，但是我愿意等，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阿弥陀佛！”

五空仰面，长叹一声佛号，似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继而转身，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弯，放下合十的双手，孑然一笑，“洛姑娘，如再遇初见，小僧无悔与你相遇，早在你对我表露心意前，小僧就已心悦于你，如今更是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无论如何，我的佛说过，他会尊重我的一切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