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上的疤痕触目惊心，苏荨惊呼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捂住嘴。

她猛然间想起来，男孩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些青紫的伤口，只是楚昭临过来的时候动作太过于凶狠，以至于她都忘了观察。

楚昭临见她还直愣愣地盯着看，再次厉声道：

“滚出去！”

苏荨被这一声拉回注意力，手脚并用爬下床，走到楚昭临身边。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都说了让你滚出去，你怎么……”楚昭临瞬间噤声，软若无骨的小手摸上他的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轻轻抚摸着他背上的疤痕。

楚昭临被摸的受不了了，那细痒像是进到了骨子里，他缩了缩身体，离开苏荨的手指，抿唇道：

“离我远点。”

苏荨才不管他说什么，果断干脆地扒开他的衣服，就看到，楚昭临的手臂上，背上皆是大片大片的青紫，那力道和痕迹，新鲜地一眼就能看出是今天刚留下的。

甚至还有些暗红的伤口，已经结痂，被冷水冲洗过的伤口红肿一片，苏荨不用问也知道，楚昭临肯定没好好处理伤口。

少女音量软软的，像剥了糖纸的软糖，一咬就要流出蜜来，但说的话和“甜”毫不沾边。

“……你这是怎么弄的！”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冲，楚昭临呆呆地看着她，……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和嫌弃，只有担忧。

于是他撒了个谎：“不小心碰到的。”

苏荨瞥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怎么可能碰出这么大片的伤痕。

她理所当然地要照护少年人倔强的自尊，自然也没有多问，而是在一旁拿过药草，让楚昭临转过身去，伸手拿起药草抹在他的后背。

酥麻的触感自身后传来，楚昭临身形陡然一僵。

他哑声道：“……你不必做这些。”

苏荨回答：“你也给我上药了，我们这算礼尚往来。”

楚昭临怔然，……可苏荨的手上的伤口是他咬出来的，他自然要负责。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任由空气沉寂，房间中只点着楚昭临自街上买来的劣质的火烛，那灯芯燃尽的味道并不好闻，蜡油也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明明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相同的生活，麻木的乞食，麻木的打架，麻木的呼吸，麻木的活着。

今夜的烛光和以往一样昏暗，可少女来到了这里，就有什么和以往不一样了。

……至少他第一次觉得，冬天的夜晚也不是那么冰冷难熬。

-

苏荨给楚昭临上好了药，届时她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昏沉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时不时还会砸到楚昭临背上。

砸到了还会嘟囔着：“对不起……”

楚昭临偏过头去，看着她眼睛中泛起的水雾和时不时合上的眼皮，想了想，还是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语气有些不自然：

“睡吧。”

话音落下，苏荨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惫的身体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楚昭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起身爬到床头的另一边，他虽然年岁不大，但该有的意识还都有，比如不能和女孩同床共枕，但他们现在只有一张床，不同床是不可能了，不共枕还可以坚持一下……

……嗯？

楚昭临垂眸，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

白皙柔软，那么脆弱那么温软。

女孩早已陷入了梦乡，但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开还是强撑着张开眼，迷迷瞪瞪地说着：

“……怎么走了？”

楚昭临回答：“不走，睡吧。”

女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闭上了眼。

楚昭临静静地待了一会，也放任自己靠近苏荨的身边，将床上单薄的棉被整理了整理，盖在了女孩身上。

苏荨抓住他的力道并不重，就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稍微挣扎便能挣开。

……但他没有那么做。

“……呵。”楚昭临轻笑了一声，看着苏荨柔和的侧脸，也闭上了眼。

两个孩子在寒冬中依偎而眠，外面寒风呼啸，这间破旧的小房屋中氤氲着昏暗的烛光，藏着两个纯洁无瑕的心，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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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雾气凝成的冰霜在窗面上朵朵绽开。

“嘭”的一声，外面的木门被撞开，楚昭临猛然间睁开眼，死死盯住来人。

冲天的酒气袭来，男人嘟囔着什么，神志不清地走了进来，看到楚昭临还在床上，怒目而视：

“谁让你这个小崽子上床的？！给我滚下来！”

男人眼底还带着宿醉的红血丝，瞪着双眼，看起来尤为可怖。

苏荨被这惊雷般的大嗓门震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可还没看清谁进来了，眼前猛的一黑，楚昭临扯起被子就罩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盖的严严实实。

苏荨：“？？？”

楚昭临将她盖在被子里，用气音提醒着：“别出声。”

苏荨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他，两人掌心蹭了蹭。

这是苏荨和楚昭临的小习惯，苏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这熟稔的动作放在楚昭临眼里就变了意味。

……她和其他陌生人也是这么直接吗？

可门口的男人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抄起身边的东西就向着少年砸过来。

边砸边骂道：“你以为我养你是让你在这吃干饭的？！！还敢上床睡觉？！还不快滚下来伺候老子？！！”

楚昭临熟练地接过扔来的木棍，一瞬间的冲力让他手心有些红，他抿了抿唇，蓦然抬头，眼神凶狠地向着男人望去。

宿醉的男人正满腔都是怒火，陡然间看见楚昭临这样的眼神，心惊肉跳了一下。

……这小崽子这么有气势。

他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肥肉也一颤一颤的，冲着楚昭临大声说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