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颤抖破碎，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荨。

苏荨微微瑟缩，解释道：“我早就说了……这是你的幻境，我肯定是没有实体的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只有你能看见我。”

楚昭临的眼眶赤红，绝望地看着她，……原来这真的是他的一个梦。

是啊，他不早就知道了吗？这样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偏院的村落，怎么会恰巧出现在他面前？

书中的神仙不会下凡，蝴蝶也不会坠落他身边。

可他却痴心妄想，自己甘愿坠入这梦中。

他冷漠地勾起唇角，讽刺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离开？”

苏荨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生气，解释道：

“等你破解心魔，我们就能一起出去啦。”

楚昭临偏头不再看她，任由寒风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化为冰凌，他闭上双眼，痛苦地想。

……快醒过来吧。

……全都是假的。

他再次睁眼，面前的景象没有变化，楚昭临皱起眉头，泛红的眼睛盯着她：

“我该怎么醒过来？”

苏荨：“……”

……她也想知道。

楚昭临看着她的表情，意识到少女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狼狈地偏过头去。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在沉溺一会吧。

楚昭临不知道，在苏荨眼中，她只能看到楚昭临眼中的景象，她的神识放出去，外面皆是纯白的天地，她就这样和楚昭临一同站在街角，看着过路的来来往往的行人。

院子里的记忆，是楚昭临年复一日的普通一天，藏匿的是楚昭临关于“家”的印象，冰冷和麻木。

那这条街道呢？又会是什么记忆？能成为楚昭临的心魔？

不多时，二人面前落下阴影，来人身量高大，贪婪的视线扫过楚昭临全身：

“小孩……你是迷路了吗？”

楚昭临看着那油腻下流的眼神，麻木地想，……又来了。

他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面前人不依不饶，嘴角牵起诡异的弧度：“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荨在旁边瞬间炸了：“看个屁啊！死变态！赶紧滚！”她舞动着小短手，想要将恶心的男人推开，可触碰到的只有空气，……她碰不到任何人。

她现在确切意识到，她就是个幽灵，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她能接触的只有楚昭临。

……真是快要气死她了！

楚昭临漠然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瞳孔黑的深不见底，脸颊还有伤痕，五官还未张开，雌雄莫辨，漂亮的不似凡人。

男人更高兴了，笑的越发淫荡，眼睛里满是淫邪之色：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跟我走怎么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滚！”苏荨气得发抖，想咬死男人，可她只能急的在空中乱转，什么也摸不到。

楚昭临抿着唇，未发一言。

男人伸出手就要摸上他的脸，苏荨这次是真的要炸了，冲着楚昭临大声喊道：

“快跑啊！”

“嘶……”

楚昭临狠狠咬在男人的手上，鲜血涌出，“啪”一声，男人使出十分的力道，狠狠打了楚昭临一巴掌。

男孩右半边脸瞬间肿的老高，凶狠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开。

苏荨跟在身后，高兴地说：“这才对嘛！！快跑！离那个变态远远地！”

男人在身后捂着流血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大叫，过路人都投去异样的眼光。

两个小孩连着跑了几条街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楚昭临停在巷口里，看着那处有水管，走过去，伸出手接过水，麻木地洗着刚才被男人摸过的脸。

力道越来越大，将那块皮肤快要搓烂，彻底撕破才好。

苏荨用力拉住他的手，强硬地停下他的动作，大喊道：“别再用力了！”

“……太脏了。”

楚昭临回答，他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被苏荨抓住的手腕，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苏荨难受的要死，但也知道，楚昭临的情况不会比她更好过。

她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幻境里待下去了，太黑暗也太绝望了。

“我太脏了……”

男孩终于忍不住，破碎的声音响起，苏荨闭了闭眼，压制住心底那翻涌的情绪。

苏荨抱住男孩颤抖的身体，哑声道：“脏的不是你……是别人……”

“是他们太脏了，是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太黑暗了，将一切罪恶强加在你身上……”

苏荨几近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说着楚昭临听不懂的话，闭紧了双眼。

渐渐的，少年的情绪平静下来，他的眼眶猩红，悲痛地描摹着苏荨的眉眼。

“……都是梦啊。”

苏荨一把攥住他的手，忍不住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以后成为了很厉害很好的人，有很多知心的朋友，也有很多优秀的同门，有了一个温暖的家，也有很多爱你的人……”

楚昭临绝望地轻笑一声：“……所以我活着长大了吗？”

苏荨用力点头：“你长得比你现在更高，更好看，脾气也好，性格也好……！”

楚昭临看着她，目光有些空，他低声喃喃道：

“所以……真的有人爱我？”

苏荨一愣，有些哽住，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楚昭临涣散的瞳孔变得清明，像是发现自己这个问题蠢到了极点，慌乱的伸出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苏荨搂住他孤单的身体，那消瘦的肩膀上承载着他不应该承受的重量，少年像只脆弱的小兽，死死抱住苏荨，像是溺水之人用力抓住绳索。

苏荨笑了笑，轻轻吸气，紧紧回抱他，温声细语：

“……有的，我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