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紧紧锁定她，苏荨瞬间呆住，只觉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男人里里外外摸透了，楚昭临就像匍匐在草丛中的猛兽，只待猎物自己乖乖撞上来……一击毙命。

她清了清嗓子，把头偏向一边，未发一言。

苏荨十分清楚，自己现在在楚昭临的眼里就是一个谜团，既然楚昭临不主动点破她，她也不会主动暴露，就让男人猜下去吧，她只要不恢复众人的记忆，“苏荨”这个人就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同样地在楚昭临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个迷。

苏荨继续装傻充愣，她能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索性转过身去，闭眼继续睡觉，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男人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苏荨这样自顾自想着，忽的，只听外面的柳鹤低骂一声，马车陡然停下，苏荨瞪大眼睛，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向前滑去。

刹那间，苏荨的手抵住男人的灼热的胸膛，她的脸与楚昭临的脸贴近，只有半分距离，二人呼吸交叠，视线交汇，苏荨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眼底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男人微微偏头，素来镇定的人呼吸陡然乱了一瞬，在苏荨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他鸦羽般的眼睫和优越的鼻梁。

苏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一个想法，他们现在算什么？

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荨在那一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答案，明明以前那么亲密无间，可现在只能带着怀疑和试探相互靠近，她忽然觉得在这一方小小的马车中，只有自己和楚昭临，爱恨交错辨析不清，倒是有种命运弄人的残忍。

苏荨稳住自己的身形，迅速远离那张扰人心绪的脸。

楚昭临像是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低声对着外面的柳鹤说道：“怎么了？”

柳鹤的声音隔着帘子模糊不清：

“师兄……有山匪截路。”

“你看着办。”楚昭临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现在心底烦躁的很，更没有精力去关心山匪为什么来截路，他能发觉自己的道心越来越不稳，每一瞬都在被眼前的少女牵动……

苏荨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山匪截路？也是，他们这马车是白方同花了大价钱打造的，又舒适又防震，价值不菲，约莫是山匪瞧见了，便想来截住他们这“冤大头”，发一笔横财。

苏荨心底发笑，这可真是撞上活阎王了。

也不知道，若是外面那群山匪发现自己截住的是修真界第一人的“寻时仙尊”，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荨这么想着，就听见外面的刀剑声响起，马车停在这里，想必是柳鹤和外面的山匪打起来了，马车内温暖如春，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柳鹤是天玄门的弟子，应对这些山匪应当是心里有数，会收着力道的。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的躁动平息，苏荨知道柳鹤已经将那群山匪解决完了，她悄悄偏头看着楚昭临，发现男人从刚才起，便一直闭着眼睛，也不在直勾勾的看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看那样子……似乎脸色还有点难看？

苏荨再一细瞧，男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压下自己的心思，肯定是她想多了，楚昭临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柳鹤看着躺了一地的山匪，正四仰八叉的在地上哀嚎着，他拍了拍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楚师兄的马车也敢劫，真是不要命了。”

他跳上马车，三人继续前行，苏荨这次是真的疲倦了许多，在摇摇晃晃的前行路上，陷入了梦乡。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楚昭临幽幽睁开了眸子，沉沉地看着少女，眼底划过一丝杀意，他落在身旁的指尖腾空，顺着目标方向伸去。

楚昭临眼底满是不解，这女子为何能如此安睡，是觉得自己杀不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敢杀她？

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眼前人温热的呼吸，起伏的脉搏，下面是富有生机的血管和心跳。

……活的。

他收回了手，罢了，索性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不了，等带回天玄门后，再一一审问便是，到时候……所有的疑点都会浮出水面。

-

苏荨再醒过来的时候，她面前赫然是柳鹤的那张好奇的脸，她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头盯着少年。

柳鹤直起身子，摸了摸下巴，盯着苏荨喃喃道：“有什么魅力啊……能让楚师兄直接带回天玄门。”

苏荨：“……”

在柳鹤的眼中，苏荨就是个傻的，因此他觉得自己在苏荨面前说这些，对方不可能听得懂。

柳鹤仔仔细细瞧了瞧苏荨，那张脸确实漂亮，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可楚师兄不是那种垂涎美色的人啊，多少貌美动人的魔修想恳求楚昭临放过自己，哪次楚师兄不是一剑了解了他们，干脆又果断，还有不少合欢宗弟子都爬上楚师兄的床了，楚师兄也是不为所动。

忽然，柳鹤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瞧瞧我这脑子，楚师兄不久前对我凶了几次，怎么就把楚师兄看成是那种人了……这明明就是楚师兄菩萨心肠，下山救人，顺便把人带回天玄门治疗，也在正常不过了嘛。”

柳鹤自觉自己所言十分有理，自己将思绪完美闭环，对着苏荨笑道：“下马车吧，我带你去吃饭。”

苏荨：“……”

苏荨跟着柳鹤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场景时，苏荨怔愣了一下。

是琅风城。

她已经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自百年前魂飞魄散后，那些被蒙尘的记忆也被藏在脑海深处，只要主人不去擦拭它，过往记忆只会顺着时间的长河溜走，变得越来越模糊，归于遗忘。

可有一个人偏偏要把她拉入这里，让那残存的记忆再次浮现，苏荨抿抿唇，默不作声跟着柳鹤下了马车。

柳鹤在前面带路，滔滔不绝的和苏荨讲述着琅风城的各种美食，哪怕苏荨听不懂，但他还是自娱自乐，妥妥的乐天派。

苏荨也顺着他的指引去观察着个百年未曾踏足的地方，街道周边有些已经变了模样，有些还是照旧，街边的灯笼依旧没变颜色，只是年年又换新，曾经她偷偷和楚昭临溜下山，去茶馆听故事，现在再瞧去，那里已经变为一间药材铺子，门口还有妇孺等着看病。

倒是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