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奔也到了琉璃海了是吧”。

翌日散朝后，令仲把李无碍召入御书房。

“不对，应该是范离，这小子恢复面目后，原来是这么嚣张啊。”

令仲笑道，随手脱了龙袍抛到龙椅上，和李无碍并排坐着，姜全送上茶水后，便回身退出御书房，带好房门。

“嗯，臣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打算，如果能闹腾一番，也未必是坏事。”

“是啊，这两百年来，大家就是太守规矩了。”皇帝意味深长道。

李无碍轻笑不语。

范离这小子鬼鬼马马，做了几件出人意表之事，如今更是跑去琉璃海要胡闹一番的意思，但毕竟只是一颗闲子而已，真正的大局，还是在这御书房里。

陛下决心已定。

虽然这天下有一半是墨天打下来的，但这天下也有一半掌控在墨天手里，再加上这几十年来，墨天不断把手伸向地方，不断蚕食朝中大小官员，大犯改朝换代之忌。

而李无碍和令仲都清楚，墨天如此姿态恰恰不是嚣张，而是恐惧。

是恐惧令其失去安全感，才会展现出如此虎狼之态。

他们恐惧什么？

这或许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一个秘密：

他们恐惧的是，墨首已死。

是的，他们不是恐惧墨首还是没能出关，他们恐惧的是，其实墨首早已死去。

真实的答案没有人知道，所以都在赌。

墨天赌的是哪怕墨首已死，他们也有能力维持如今的强势，甚至是把令氏换了，扶植一个新的王朝。

令仲赌的是墨首已死，大令就可以获得一个短暂并宝贵的窗口期，拔掉遍布全国的墨天势力，从而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并为后代开启真正的王朝。

答案或许在未来数天就会揭晓。

在琉璃海揭晓。

“范离关于燕子山的说法，你信吗？”令仲剥了一根芭蕉，连日来高强度的连续会议，让健壮如他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李无碍眯着眼睛，回想几日前范离给他传的那片神识：

「墨首图谋甚大或许未死」

“我想他虽然也有私心，但至少这条信息没有作假。”

“会影响大事？”

“会，所以说琉璃海那边很重要。”

“嗯，如果他自己不肯死，我们就让他去死吧。”

……

“第一天就退出快一半了啊。”

唐展看了眼手中的纸片，又递给身旁的刘芳。

俩人已在燕子山这处山头值守到第七日，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头，甚至连个山洞都没有，却让两大教柱不眠不休值守于此。

还结下了燕子山上的最强阵法，如今哪怕是全盛时期的魔宗来围攻，也可保证两三日之内不可破。

“看来大家都很想见到墨首。”刘芳莞尔一笑，竟是个颇为妩媚的女子。

唐展看了眼身后：“你们觉得，他老人家还在吗？”

刘芳的笑脸顿时僵住。

她虽然与唐展同为教柱，但唐展经历过上次神魔之战，算是与墨首并肩作战过的老前辈，而像她这一代，哪怕做到同样位高权重，毕竟从未曾见过墨首，所以也只是“你们”。

但唐教柱突然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那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唐展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目视远方。

所以她就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老人家高山仰止，绝非我辈能想象，因此……”

“不需要这样。”

“嗯？”

“他老人家一向最痛恨奉承，说我们不是朝廷，也不是世家，不需要这样，直接一些就好。”

“嗯。”刘芳稳定住心神，将思绪重新整理一遍，轻声道：

“关于传言，我们都有所听闻，但从来不敢在私下讨论，不是害怕被知道，也不纯粹是出自于对他老人家的敬重，而是因为……

说到此处，她低首不语，似是很难将那句话说出口来。

”而是因为害怕一旦对这件事有所怀疑，就相当于背叛了墨天？”

“是。”

唐展转过头，看了会身边的女子，平静道：

“我需要跟你说两句话。一，我们作为墨天中人，更是位居教柱，永远不要说出害怕两个字。

二，墨首曾和我说，墨天不是他一个人的墨天，你们，很强的。

所以，请你抬起头来。”

……

范离抬头看了眼天色，刚才还是烈日当空，转眼就是层云汇聚，大风也在身旁呼啸起来，眼看暴雨将至。

昨夜他已与丁亨与白粥建立好星天的联系，三人都决定暂不汇合，而是各自全速向前，只有认为生命受到威胁，才发起求救。

但不防碍三人一边赶路，一边打架，一边在星天里快乐群聊。

“你不打算继续开蒸饺店了？”听了丁亨兴致勃勃的青楼计划后，范离赶紧岔开话题，毕竟白粥也在。

可丁亨在小子实在是上头了，依旧喋喋不休，甚至还请教起范离如何选址、如何搞配套等等，好像范离很资深一样。

“你敢开我就敢砸。”白粥终于出声，丁亨还想争辩几句，但总算终于回过神来，心想从长计议，就算青楼做不得，也可以做别的事情嘛，不然就浪费了杜兴这等人才。

三人又胡乱聊了一会，范离看到远处几个人影翻飞，又近得几步才看清是三人围攻一人，原本想避开了事，但细看之下，被围攻那人他竟认得，便在星天里说了句“不说先”，尔后停下脚步。

相比书店那场搏杀，傅平的修为显然有了极大提升，或许是做回自己之后，他才终于得到彻底释放。

围攻他那三人都不是庸手，法宝翻飞，灵兽掠阵，打得极是热闹，但傅平始终控制着节奏，更像是拿他们来练手，瞥见范离来到之后才露出一个破绽，险些被一只灵隼偷袭成功，又花了些时间才重新稳住阵脚。

埋伏在盐海之下的无数铁砂陡然出现，翻滚成数道小小飓风，拧断那三人的手脚。

战斗结束。

范离上前与他聊了会上回分别后的际遇，又顺手一起打退了另几波攻击。

顺和府决斗之后，他与陈未未花了两个月时间四处闲逛，尔后分别，陈未未说要回京都一趟，好些事情，总要当面说清楚。

他则继续游山玩水，遍寻旧友。

他的旧友。

“两百年下来，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了。”傅平苦笑道，“但还好，总算还有几个。”

范离微微颔首，长生也未必是幸运，不知道京都陈家和墨天联手所做那事，是不是就是为了寻找长生。

“后来和陈未未还有联系吗？”

“没有，但分别时候，她说如果没有意外，她也会来琉璃海。”

也是，如果说对这个世间、对自己有什么难解的疑问，陈未未肯定是其中之一。

几滴雨落到睫毛上，范离抬头望天，暴雨果然来了。

“对了，还有一事。”傅平脸上突然浮现忧虑，“我前日遇到人宗的几个旧识，他们说十二小王的至少四位，已经来到琉璃海。”

“怎么了，他们要找你麻烦？”

傅平脸色一滞，似是难以启齿：“不，他们可能会找你麻烦。”

“为什么？”范离倒奇了，无冤无仇的，况且自己还算是白粥的娘家人。

“因为听说你解开了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