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想去做英雄吗？”

无论在怎样的场景中，路灵灵总是有一种万般风情的高雅媚态。

范离确定面前的这位真的是路灵灵，不是假象，也不是分身。

“我求大哥用城南的传送阵法把我送到你面前，但只能停留一小会。”

“路队又要被处分了吧。”范离走近几步，和女子面对面站着，这让他想起前世的某种照片，开一个大广角，体现偌大的盐海上只有两个人，显得特别寂寥又特别浪漫那种。

“也不是什么坏事。”路灵灵嫣然一笑，同时打量着范离衣裳上各处破烂，以及破烂之下的疤痕。

是啊，谁都知道山雨欲来，如果能躲到一边，说不定还可以独善其身，但对于有些人来说，独善其身可能是比死都难受的侮辱。

比如路德威。

范离知道她如此大费周章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哥哥的事情，而且，此地如今虽然风平浪静，却肯定是被全天下盯着的，所以还是尽快把她送走是好。

“不是要做英雄，我一直没有那么勇敢，我只是想把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搞清楚。”

“不方便和我说？”

“呃……”

“你这人真是，我的秘密都告诉过你的。”

看着微微歪着头的女子，范离忽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烫，这便收敛心神认真道：“如果我能回去，我再原原本本告诉你，还是挺精彩的。”

路灵灵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能不是英雄，但你是好人，好人尽量要让自己长命一些。”

范离默然不语。

“行了，不打扰你做事，我走了。”

路灵灵的身影逐渐虚化，临近彻底消失时又补了一句：

“对了，我嫂子又有身孕了，他们说你读书多，回头帮取个名字。”

那身影消失许久，范离才吐出一口气，轻轻说道：

“好的。”

……

跋涉还在继续，重逢或告别也还在继续。

在某一时刻，丁亨的星天彻底与他失联，他停下搜索半天无果，最后还是冰魄蛤蟆找到了他。

蛤蟆说，白玉楼和丁亨惨胜，丁亨的修为再获突破，但已经半条命没了，它已经把二人送回顺和，再过来报平安。

“你又和白玉楼做好朋友了？”范离最关心的是这种八卦。

蛤蟆的双眼流露出委屈的神情：“少爷说我们都被关得太久了，他让我自己回灵界好好享受生活，他伤好之后也会外出游历几年，如果将来还能碰到，我们还是好朋友。

范离点点头，又问道：“方勇呢？”

“少爷给他留了一瓶伤药，说将来有机会再打过。”

“你是不是还挺舍不得离开人类的？”范离接触了不少灵兽，虽然面前这只蛤蟆最是丑陋，实力又极是强横，但反而可能是最习惯与人类相处的一个。

所以他下意识想要介绍它去白粥的灵界，突然又想到白玉楼的用意，这才硬生生转了语句：

“但你要想想白玉楼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离开一阵子，可能你们彼此的世界都会更为开阔，再见时就是彼此更好的朋友了。”

蛤蟆本来还有点小惊喜，听得他如此说来，又有些难过，但想着少爷的安排从来没有错，面前这位公子是少爷的朋友，他这么说，想必也是有些道理的，虽然这道理现在还听不懂，也是因为自己太笨了，再琢磨琢磨，也许就懂了。

“你要继续打架去吗，要不要我陪你啊？”

“不用，谢了。”范离拍拍蛤蟆的胳膊，“自己的路，可以试试自己走。”

……

也不尽是温情的重逢或告别，在离日出约莫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范离见到了这次旅途中的最后一个对手。

他一开始远远看到，还以为是白玉楼回来了，因为身材和轮廓都极像，但那人显然在防备着什么，所以慢慢靠近时，才发现是一个比白玉楼好看得多的少年。

手腕上有一只碧绿镯子。

少年很强，可惜年少有为往往伴随着不同程度的自负，何况他确实是这趟旅途中战绩最横的人之一。

所以少年没有选择设伏偷袭，而是洋洋自得的讲述了他是如何走到这里。

他亲手杀了父亲大缺王，如愿上位。

假装与杨简和司焕焕逃避追杀，进入琉璃海。

因为他年纪最小、境界最弱，所以前半段都是杨司二人出力退敌，直至找到范离，确认了范离的实力，才以偷袭方式将二人击杀。

仍然是通过偷袭，重伤境界远强于他的年道人，使其不得不退回燕子山闭关，完成进一步削弱琉璃海防守力量的任务。

偷袭傅平，将其传送出琉璃海，达成大明王的委托。

以饕餮所吞食的年道人星尘作诱饵，偷袭重伤墨天神教青年翘楚数人。

以饕餮所吞食的鲲鹏星尘作诱饵，偷袭重伤西宁云家长孙。

以饕餮吞食自己的星尘，伪装成濒死状态，偷袭重伤京都陈家与余州孙家数人……

范离都听乐了，感情这少年的一生，是偷袭且光荣的一生，所以他很好奇，为什么没有偷袭自己。

“因为饕餮吃饱了，我现在应该可以和你一战。”石小羽指了指日出的方向，“如果他老人家在，现在应该就在看着我们，我总要堂堂正正赢一场。”

“很有道理。”范离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少年，他能走到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战斗就此爆发。

一个拥有饕餮嘴这样的无敌杀器，一路上吃饱了星尘，如今正处于巅峰状态，有如神兽附身，不断侵蚀吞噬对手的雪山与星尘。

一个正站在修念一等境的门槛上，对时间与空间的掌控已初窥大道，可以说是全天下战斗方式最丰富的修行者之一。

可是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石小羽连设巧局，终于一掌按上范离胸膛之时，他发现，那里的星天空空如也。

可是如果没有星尘，范离是如何战斗到现在的？

与此同时，范离双手抓住按在胸口的手臂，原本年轻壮实的手臂，瞬间变成只剩又黄又皱的皮肤耷拉在骨头上。

饕餮嘴落到盐海上。

胜负已分。

石小羽怔怔看着范离，半晌才呢喃道：“你有两个星天。”

“是。”范离已把饕餮嘴捡起，放进鸟巢里，“刚才都是你在说话，我一直想问，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立功。”

范离微微颔首，别人这样说他可能不信，但石小羽，他信。

一个低调蛰伏多年的小王，谋害自己的父亲而上位，哪怕制度如此，在人宗内也必定不得人心，反而会被所有人提防。

所以，需要大量的功绩，才能或得应有的认可。

这样想来，人宗这套子承父位的规矩是不是也过时了，哪怕他们得到了想要的权势，是不是也依然走不长远？

“你不杀我？”石小雨茫然道。

“我杀你做什么？你还有改过的机会，嗯，至少不要那么阴损了啊。”

范离耸耸肩，转身欲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太阳正好升起，第一缕阳光直直照在脸上，他微微眯起双眼，叹了口气。

一把利器悄悄刺向背心，他心念微动，转回身去。

石小羽正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脸色狠厉而阴鸷，刚刚的茫然无措，显然都是装出来的。

“你可以试着改改，不必偷袭也可以变得很强的。”

范离无奈摇头，从鸟巢里掏出饕餮嘴，用星尘探索一番后，将年道人的星尘全数释放而出，尔后消失。

石小羽孤独的站在日出之中，看着数十道灰影呼啸而至。

……

“咿咿呀呀。”

米笠吃过早饭之后就要上学堂，但这一天他还是嘟着嘴，因为听说范离表哥回来过，却没有叫醒他。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气。

“表哥办完事情就回来，也就这几天了。”孙晴给米笠剥着鸡蛋，眼睛却是看向嘴里叼着根人参的丈夫。

米小丰看见妻子的眼神，含糊道：“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据说今晚开始就要宵禁。”

米笠不懂宵禁是什么意思，但前半句是听懂了，咧嘴笑着接过鸡蛋。

“我们就这么干坐着？”孙晴轻声道。

米小丰看了眼儿子，伸手拍拍妻子的手背：“放心，孩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