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旁观者清，我的直觉，林家这段时间暗流涌动，林耀宗回来之后，不顾一切地作天作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之前跟他私奔的那个小寡妇呢？据说，那小寡妇还有一个儿子，比林正天小不了几岁。她们母子现在身在何处？

散步去公园的路上，林正天帮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说是给我买的，他倒吃了一多半，气得我踢了他好几下。小公园离家不远，临近渭河。现在已是五月份，小公园里一片绿意盎然，小草从泥土里探出头来，神气活现地奋力拔高。河边的垂柳吐出了嫩绿的叶子。

我向来钟爱垂柳，它的枝条像是一串串挂满了翡翠的项链，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它是春天里最柔软的一抹嫩绿，也是夏天里最清新的一片翠绿，两种绿都让人心旷神怡。

在垂柳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林正天犹豫了很久，转头对我说：“安心，我这几天思前想后，感觉老头子回来不是养老的。他一定另有所图，不然不会这样作天作地。”

“怎么这么说？”我佯装惊讶。

林正天摇头，“安心，已经这样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你说，他这般不顾脸面，究竟想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抚上林正天的手背，冲他笑了笑，说：“那我就直说了，你可别生气。”看他点头，我继续说：“不如这样，你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个小寡妇的近况？我的直觉是你爸急需一笔钱。”

林正天点头，“跟我想的一样，他就是急需钱，还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正天说完，紧蹙双眉，脸上都是难言的痛苦，“我可以跟他耗着，可是，安心，你现在是孕期，心情很重要，你让我……”

“不用担心我。”我伸手抚了抚他紧蹙的眉头，“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现在心情平静。就算外面嘈杂不堪，我都可以看不见，也可以听不见。边走边看吧，实在不行，我可以去住县城那边的两居室。”

“安心，那是没法子的法子。让我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林正天说完拿起手机，给李想打电话，让他帮着打听一下那个小寡妇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林正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不知是烦饲料厂的事，还是打听到了什么。

一天吃晚饭时，不知婆婆怎么惹到林耀宗了，就听到碗盘摔到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林耀宗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连着骂了半晚上，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骂人的词汇量真不是盖的，都不带重复的。

林正天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他几步冲出堂屋。我担心他一时冲动，对林耀宗动手，连忙跟了出去。这糙汉还算有几分理智，在小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朝着里面吼道：“你再不消停，就滚出去自生自灭，剩半条命了还不让人安生。”骂完，朝婆婆吼道：“你是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就往小房间跑，活该被骂。”

婆婆走出小房间，很委屈，一个劲地抹眼泪，“天儿，他是你爸，我怎么能撒手不管？”

“他有一点当爸的样子吗？我一天忙得晕头转向，就算我不指望你们帮我做什么，至少，你们安安生生的不要惹麻烦，不要吵吵闹闹。你们有没有想过，安心怀着孩子呢，需要静养。”林正天声音越来越大。

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谁知林耀宗声音比他还大，“怀个孩子怎么了？女人怀孩子天经地义。女人怀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个道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难怪我妈的辛苦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林正天气得嘴唇发抖、脸色煞白，“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在老子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你是老子的种，除了给老子养老送终，没别的用处。”林耀宗理直气壮的大吼。

林正天冲过去揭起小房间的门帘，吼道：“给你养老送终，我还不如养一条狗，一条老狗都比你有用。”

“不要这么说你爸。”婆婆扑过来，捂住林正天的嘴，转头朝我喊：“安心，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天儿拉回去。”

我跟婆婆合力把林正天拉了回去，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林正天突然仰天大笑：“我简直疯了，跟他一般见识，他就不是个人。”

“可不就是疯了。”我嗔怪地瞪了林正天一眼，“你这几天不对劲，林正天，遇到什么事了？”

林正天一愣，转头看向我，犹豫了一下，艰难开口：“那个小寡妇带着儿子林小泉回来了，说是正在给林小泉筹备结婚的事。如果我没猜错，老头子是准备从我这里拿彩礼钱。他作天作地，就是要从我身上讹一笔钱，然后过去跟那小寡妇母子过日子。”林正天说着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煞白的脸。

我摇头，“这怎么可能？正天，就算……就算他跟小寡妇有感情，但那个林小泉不是他的骨肉。为了情妇的儿子来讹自己的儿子，这说不过去。”

“世事难料。”林正天说着又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的脸色正常一些，“安心，人心难测。你想想，我虽然是他的亲儿子，但我只在他身边待了7年不到。而他和小寡妇张月娥的儿子相处了20年，难免日久生情。”

“你分析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我点头。

林正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安心，不瞒你，前段时间我还幻想着老头子会长久住下来，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跟他握手言和。可是，刚刚他说我除了给他养老送终，没有其他作用。我就明白了，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给他养老的机器。甚至，就算我愿意当这个机器，不见得他会给我这个机会。他的心里没有林家，没有我和我妈的位置。

安心，你一定不相信，虽说我骂他、赶他出家门，甚至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但是，从他住进来开始，有很多次，我打心眼里想要亲近他。他给了我生命，那种骨血至亲的感觉哪里是能轻易割舍的？终究，是我一厢情愿。哎，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林正天说着，眼圈红了。

“正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你想想看，万一我们猜想的是真的，到时候你要是不给钱，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