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将行
作者:糖丸子的丸子 | 分类:古言 | 字数:64.9万
本书由华夏小说网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一百一十一章 缠发
也算是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了,许佑德估摸了一下,做了判断:“该是差不多到天津卫的辖属范围了。”
沈睿:“我估摸着也是。”
许佑德来了兴趣:“我能估摸出来,是因为我走南闯北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你这大门不出仪门不迈的闺秀小姐是怎么估摸出来的?”
沈睿童年少年时期无异是幸福的,还真没有像是普通小姐似得身居闺阁。不过到底也是个女儿家,家里头爹妈哥哥都是当宝贝似得宠大,走过的最远距离也不过是龙虎山拜佛,还经常是坐马车去的。
也无怪乎许佑德好奇了。
沈睿眼皮子一抬,答道:“我回忆了一遍刚才咱们说话的内容,一出出一幕幕跟相声似得,能不到天津地界了吗?”
许佑德:“.......”
好有道理!
临着天黑时候,他们这才找到了一家驿站,马夫谢琼总算是卸下了马夫身份,转而恢复了公子气派上桌吃饭。
谢琼舒展着筋骨活动着胳膊,抱怨道:“驾车这活还真累人,不行不行,这种强度我受不住,明天换个人来顶我。”
众人眼神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沈镜,沈镜艰难磨牙:“我靠。”
入了夜,个人去个人房里休息。沈镜很是坏心眼地把自个儿妹妹和许佑德这厮的房间给远远隔开,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两人房间窗户隔了一道空廊,正巧地面朝着面。
世间阴差阳错从未停止。
沈睿发现了这等秘密,老实说还挺开心的,正打算开了窗布置上一份惊喜,可她刚刚地垫脚一瞧,眼神却很好地看到了房中憧憧的两个人影。
嗯?两个?
许佑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正经说来,他的功夫甚至比沈睿沈镜都要高上不知几个档次,轻而易举地就发觉了有人偷窥,眼未动招先至,挥手便弹出了一记暗器。
沈睿堪堪地侧身避过,饶是如此,也被削去了一缕发丝。
叮!
那暗器射进了衣柜的边壁里,发出了好脆一声轻响。她定睛一瞧,竟是一颗透明的,晶亮亮的弹珠。
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法力道,能用一颗笨拙滚圆的弹珠削掉人的头发?
那缕发丝自大部队中分离,似是也感受到了自己别具一格的独特,飘荡荡晃漾漾地在空中溜了许久,这才慢慢地,试探似得浮在了地上。
墨黑的乌发旁是一双左右都镶了翡翠的精致官靴,靴子的主人弯腰捡起了这缕被自己给打下来的头发,没半点诚意地道歉:“哎呀呀,竟把沈大姑娘的头发给刮下来了,当真是失礼。”
听着这语气就知道是许佑德,他竟在瞬息之间,悄无声息地从那头跃到了这头。
旁边那个是琼泥,他也跟着掠过来了,“爷,姑娘的头发可不是好刮的,你还不致歉,再买个衣裳买点首饰什么的赔礼。”
“你倒是有经验。”
“哪里哪里,耳濡目染罢了。”
沈睿听着一愣一愣的,心想果然是进了天津地界了。
许佑德琢磨了一下,却是赞同道:“也是,总不能白割了姑娘的头发。”
沈睿心里有警铃作响,赶忙道:“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许佑德从靴子旁拔出了个匕首,就算是短小精悍,一巴掌长短的小匕首,他也花哨地动了手腕转了两圈半,硬是绕了个漂亮的剑花出来。
许佑德朝着沈睿眨巴眨巴眼,附送一张帅气笑脸。
沈睿预感更加不好:“.......你要干什么?”
许佑德:“瞧着就好了。”
说罢把匕首往头顶上一甩,匕首轻巧灵活地在半空悬了几个圈圈,正巧落在了许佑德的背后。几乎是贴着衣裳地直直落下。
又是“叮”得一声,匕首落地。
沈睿:“......你在干什么,说了相声不满足,还要耍杂耍?“
许佑德:“看着。”
他把半束着的头发撩着一扬,一缕发丝就从平铺如丝绸的大集体中脱颖而出,飘荡地从半空慢悠悠地飘落,他又抬手一夹,正好夹住了这缕发丝。
这骚包地一通操作直把沈睿看得愣神,一瞬间不知道该感叹还是该开骂。
琼泥:“......爷,你若是想剪头发,奴才这就给你去拿剪子。”
“外头的剪子脏。”
琼泥:“那奴才立刻地给你去买一把新的。”
“新的配不上我。”
琼泥:“纯银的,纯金的。破财也使得了,就求着爷心里头点数,少耍些让人瞧不下去的帅吧。”
这是大实话,可据沈睿观察,琼泥说大实话的时候,都是他要被扣工钱的时候。
果不其然,许佑德嘴巴一张:“扣工钱。”
沈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终了了,沈睿沈大姑娘的一缕头发还是落入贼掌,许佑德试着把自己的头发和沈睿的头发绑在了一道,第一次没成功,全给散了。
琼泥:“爷,人家绑这个要拿红绳绑。”
沈睿变戏法似得从身上掏出了一根红绳,两个大男人都抬头看他。
沈睿:“你们没见过姑娘家拿红头绳束发吗?”
他们貌似还真没见过,但两人坚强的自尊心又不允许让自己说出“没见过”这三个字,只好低着头开始收拾自己搞出来的残局。
两人各一缕发丝,散落一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法子再分开了。
好不容易搞定了这场闹腾,三人终于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桌旁,沈睿好奇地问道:“琼泥半夜地赶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略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知道吗?”
许佑德:“可以,当然可以。我的事儿,你都可以知道。”
琼泥毫不客气:“爷,舌头大了小心打脸。”
“闭嘴。”
琼泥对着许佑德闭嘴了,对着沈睿却没闭,略略肃正了一点脸色说道:“是有两个消息,沈大姑娘想先听哪个?”
沈睿终归是比较乐观的,想着按照这个问法,总归是有好消息坏消息之分吧,于是说道:“我先听好消息吧,也好奠基一个良好的感情基调。”
哪知琼泥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与她说道:“没有好消息,只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沈睿:“.......”
这么惨的吗?
琼泥问:“沈大姑娘,您想先听哪个?”
沈睿掂量了一下,踟蹰着下了决定:“坏的吧。”
琼泥:“林二老爷去世了。”
沈睿一愣,下意识地就扭头看了眼许佑德。这等下意识动作让许佑德脸上挂着的假笑差点没绷住,叹了口气解释道:“不关我的事。”
琼泥也道:“沈大姑娘,这没法子关爷的事儿,林二老爷是自尽的。”
“自尽的?”
琼泥点了点头,道:“自缢而死。昨天晚上把所有的后事都布置好了,只说‘虽有罪,罪不及妻儿,祈望垂怜,以兹善待。’晚上便吊死在了正房的大梁上。”
沈睿默然了一阵,觉得自己对这事儿挺词穷的。说林二老爷大奸大恶,为虎作伥与虎谋皮,贪图天下权势,其罪当诛正论;可等到他当真一根绳子给吊死了的时候,却又觉得,这人怕是也不怎么坏。
许佑德道:“他死了是值当的,且留下了证据,还算是心里有数。”
沈睿点头:“我明白的。”
许佑德却觉得她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道:“皇上已经知道凤安钱庄的事儿,也知道贿赂账本的事儿。倘若到时候要将凤安连根拔起,林记定然也会收到牵连。二老爷此番作为,算是舍了一人,保全了全家性命。”
琼泥补充:“林二老爷走的时候,着家人给牢里送了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对林三老爷好些,不要死到临头还在吃苦头。”
沈睿听罢,心里又别扭了,坏人该死这是天理昭彰,可就怕这种干了要死的坏事却还没有坏到极致的,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别扭了一阵,说道:“我知道他该死,也知道如今这局面,他不得不死,就是.......”
许佑德笑问:“心软了?”
沈睿倒抽了口冷气郁结在胸口,有点难受,却还嘴硬道:“也不是心软吧,就是有点,觉得他,就是.......”
许佑德打断了她的前言不搭后语,一脸看透了的表情道:“你从来不会昧着自己的情绪撒谎遮掩,一想遮掩,一向灵活的嘴皮子就东歪西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睿道,“有那么明显吗?”
“很明显。”
许佑德硬着心肠,冷着目光,狠狠地盯着沈睿,盯了一会儿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自己却软了下来,妥协着说道:“其实吧,你这样也不错,能怀着慈悲之心活在这腌臜世上,本就是一件很值得惊叹的事了,无论蠢不蠢,起码是勇敢的。”
沈睿奇怪:“你以前不是说这样很蠢吗?”
许佑德:“是了,在深渊里呆惯了的自然觉得光明都是愚蠢的。”
沈睿:“啊?”
琼泥赶忙地插嘴道:“两位主子打情骂俏可要分点时候,奴才手里还握了个更坏的消息,你们还听不听了?”
风花雪月剖心畅谈固然绝妙,可眼前事迫上眉睫,还是先处理为好。
两人同时道:“你说。”
琼泥:“活死人坊华月让你们租赁的明家船只,那船行的老板正是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阳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