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苏荨像是彻底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哇啦哇啦地掉。

即使是这样，她也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

楚昭临见她下唇咬的发白，小手慌得不知道往哪放，女孩一抽一抽的小脸苦涩的像是能要了他的命。

楚昭临咬着嘴唇，有些僵硬地说道：

“……你别哭了。”

苏荨“嗯”了一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可是真的好痛。”

楚昭临：“……”

男孩瘦弱的身板只得爬下床去，在简陋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片刻后，苏荨耳旁传来声音：

“抬头。”

声音虽还夹杂着冷意，但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嫌弃与厌恶，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知所措。

苏荨抬起通红的眼眶望着他，楚昭临握住她的手，力道比以往都要轻，那虎口处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渗人的狠。

楚昭临收着力道，拿出来些不知名的药草，自顾自就要在伤口上面敷。

冰凉的药草铺在伤口上面，刺痛一阵阵传来，苏荨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

“你这药草哪来的？”

“山上摘得。”

“你还会自己上山？？”

苏荨有些惊讶，楚昭临现在也才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还没有来到天玄门，年纪这么小就要上山摘药草了？

“你摘药草干什么？卖了换钱？还是别有用处。”

楚昭临动作一顿，偏过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她：

“疗伤。”

“疗什么伤？”

苏荨下意识问道，可都不用楚昭临回答，她自己就已经知道了，书中反派幼年经历极为凄惨，遭人堵截，受人欺凌这种事如喝水，身上有伤痕更是家常便饭。

苏荨问他这个问题，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楚昭临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在日复一日的乞巧赔笑中，他早已经失去了自尊自傲这种东西，但猝不及防听到苏荨这样问她，明明到嘴边的实话愣是说不出来。

楚昭临有些生气，在苏荨伤口上上药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应和了他心中的恶劣，苏荨果然痛呼一声，忍不住瑟缩一下。

楚昭临心底的阴暗被完全激发出来，像是要找回自己刚刚丢失的面子，收回自己那不值钱的同情心，勾唇道：

“躲什么躲，你是大小姐吗？山里的草药入不了你的眼？”

“真可惜，你这么娇贵的皮肤，也只能让这肮脏的草药来治愈了。”

……就如同肮脏的他一样。

年少的楚昭临没有长大后的圆滑和弯弯绕绕，在逼仄压迫的环境里待久了，幼稚的心智就如同卑劣的野兽，既然捉不住蝴蝶，那就让蝴蝶同他一起坠落。

“……没有，我只是有点痛，不是嫌弃你。”

少女软软的声音响起，楚昭临身体陡然一僵，愣在原地。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偏过头笑了两声，带着自嘲。

苏荨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还是乖乖的将手放在那里，毕竟刚才男孩的声音太沉重也太绝望了，宛如一只浑身是伤的小兽，却还要对着外人龇牙咧嘴，掩饰不堪。

楚昭临动作停住，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情绪没有一丝外泄：

“好了。”

他又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块巾布，拆开外层的巾布，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底下，又拿起巾布给她包扎伤口。

这巾布虽然年岁已久，但被楚昭临保管的很好，干净整洁，面料柔软细腻，冰冰凉凉的，不是凡品。

苏荨忍不住问道：“你这块巾布是哪来的？”

楚昭临包扎的动作一停，又继续。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这次反倒是让苏荨有些惊讶，他母亲……

楚昭临的生母？

可根据原书中，楚昭临的生母只给他留下了玉佩……所以这巾布是包裹玉佩的东西？！！

苏荨看了看少年熟练地在虎口处打了个结，站起身来，冷漠地对她说道：

“现在还痛吗？”

苏荨摇摇头，抓住机会，问道：

“这块巾布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你就这么给我了？”

楚昭临转过身去，不正面看她，自顾自动作。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胡说。

少年背对着苏荨，看不清面容，但楚昭临对生母给的东西一定没有这么随意。

……毕竟他们见面第一眼，她就打碎了楚昭临的玉佩，眼下兜兜转转，竟又奇妙的回到了原点。

苏荨看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腹诽：“嘴硬心软。”

可男孩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闷：

“你转过身去。”

苏荨一愣，问道：“你要干什么？”

楚昭临不耐烦地偏过头来看着她：“我要上药，这你也要看？”

“……哦。”

苏荨乖乖地转过身去，脸对着墙壁，脑海中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小孩换个衣服也要背对着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边想边吐槽着，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昭临在脱衣服。

成年的楚昭临好像身材很好……苏荨思绪漂浮，有次楚昭临在泡温泉，提前通知过她，只是她把这事给忘了。

待到她准备过去的时候，竹林掩映，雾气氤氲，男人的矫健的身体就隐匿在水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显得健美又漂亮，水珠流过垒块分明的腹肌，顺着人鱼线一直隐没到水中。

像一头年轻而又矫健的雄狮。

楚昭临的发丝被水沾湿，他伸手捋到一边，露出惊艳的五官，眼神俾睨不屑，动作有些随心所欲却又流露出一股狠劲。

苏荨呼吸微微一滞，后退的脚步踩到了青竹，发出声响。

“谁？！”

楚昭临瞬间看过来，眼神狠厉，可见到是苏荨后，先是错愕，又很快偏过头去，将自己往水下沉了沉，声音有些哑：

“……师姐怎么来了。”

苏荨下意识回答：“……走错了。”

还没等楚昭临说些什么，苏荨转过身去，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

苏荨看着面前摇摇欲坠，将落不落的墙皮，收回自己的思绪，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她估算着时间，楚昭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她转过身去，映入眼底的是惊心怵目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日久年深，那疤痕在背部纵横交错，丑陋又揪心。

楚昭临察觉到身后变化的呼吸声，迅速转过头来，果然看到苏荨瑟缩的眼神。

少年抄起衣服，迅速披在身上，掩盖自己的不堪，色厉内荏：

“谁允许你乱看的！”